然後餘光裡發現掌印惱怒之色更重了。
白玉度重新坐回軟榻,去看神醫與妙果。
“妙果姑娘脈象有力,面色紅潤,身上并無大礙。”神醫收回手,笑呵呵地說。
“果然不是公主所用所食的問題?”妙果驚訝道,“蓮因姐姐,不若讓神醫也為你看看吧。”
公主聞言,擺了擺手:“此事稍後再議。有些問題,我想與神醫單獨讨論。你們都下去吧。”
“公主……”蓮因微微搖頭,擰眉看向白玉度,“還請公主讓蓮因留下,神醫的醫囑,需要有人幫忙記着才好。”
她說的倒有理,白玉度便應允了。
昙因與妙果帶着不情不願的神色下去,林絕影表情淡淡,沒有多說什麼。
眼見内殿裡隻剩白玉度、神醫與蓮因三人,白玉度才輕吸一口氣,擡眼望向神醫:“神醫昨日見我父皇,料想斷出他時日無多。”
她神情一黯,“不知以玉度的境況,又還能活幾時?”
蓮因瞪大雙眼,不知自家主子一開口便是如此問題,顯然受到驚吓:“公主!”
“沒有什麼好忌諱的,神醫請直說。”
白玉度垂下眼,面色淡然,面色卻與扶着扶手的指節一同泛起了白。
陸神醫緩聲道:“以公主的身體,或許還能支撐四年……”
四年……
白玉度聞言緊抿嘴唇,吸了一口氣,在神醫繼續開口前,輕聲說:“四年已然很好。我本在四年前就應該……卻活到了現在,屬實幸運。”
隻要能救下李傾情,能在四年内查清母妃的事,再與身邊人好好道别,她便沒有遺憾。
說到後半程,聲音便有些顫抖,白玉度擡起眼來,卻是一片安靜又溫和的笑意:“本宮知曉了,多謝神醫。”
蓮因比昙因冷靜自持,此刻強忍着不出聲,眼圈卻已泛紅。
神醫卻默默地看着這對主仆,輕笑一聲,溫和道:“公主且聽老朽将話說完。”
白玉度擡起頭來,與蓮因對視一眼。
陸神醫道:“世人皆傳我醫術高超,冠以神醫的名号,然而世間諸多疾病我亦無可奈何,我的老師卻可以。”
醫者感慨地搖了搖頭,目光穿過宮殿窗牖,望向遠方。
“我的老師不僅是用毒聖手,也是解毒聖手,隻是他一生隐姓埋名,遊蕩山川草木之間,世人并不傳誦他的聲名。”
他轉頭看向白玉度:“”若讓我的老師為您調理身體,公主定可轉危為安。”
話音剛落,砰的一聲,木門被人大力破開。昙因急急沖入内殿:“您的老師姓甚名誰,現今在哪處山川?我可以出宮去找。”
白玉度對昙因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大宮女才知自己太過沖動,已然漏了破綻。
被白玉度趕下去的人果然都沒有離開,一溜地躲在門後探聽她與神醫說話。
雖然隻是瞬間之事,白玉度還眼尖地看到了一片藍色衣角閃過。
這位掌印……
昙因向白玉度要了出宮的手令,堅持要親自送神醫回去,然後親自去尋他那位神龍不見首尾的老師。
白玉度好聲相勸:“不如在宮中過了年再走。”
昙因想都不想,搖頭拒絕:“晚一刻我都心焦。”
蓮因并不挽留昙因,沉默地為她打包行李,妙果則暫時從蓮因手裡接過了煎藥的任務。
夜晚的菩息宮有些冷,或許是因為宮中兩位主子身體的緣故,大年三十,即使屋檐四處都挂了明豔豔的紅燈籠,宮内卻仍然沒有過年的氛圍。
白玉度給衆人發了金瓜子,撿着以往的記憶,說了些吉利話,宮人們努力的笑着,白玉度也淺淺微笑。即便唇角拉扯的幅度并不大,依然覺得自己的臉有些僵了。
揉揉臉頰,趁大家又去忙自己的事情,白玉度帶着妙果行至菩息宮門處,想看看外面的風景。
先前就是來到宮門口,賞景的逸緻被林絕影打斷,然後一直不得安生。
推開鑲嵌巨大銅釘的門扇,點點臘梅印入眼簾,不期又遇見一抹藍色的身影。
那人轉身。
“掌印在這裡做什麼?”白玉度好奇地問。
“我……”罕見的少了些伶牙俐齒。
很多年以前,大年三十,少年人身形的小太監也總喜歡貼在白玉度身邊。
公主剛應付完衆人,很是疲憊,揉着眼睛問他:“你玩你的去,一直粘着我做什麼?”
小太監皺眉嘟囔:“我沒其他地方可去。”
“沒地方去嗎?”白玉度望着身形高挑的掌印,偏頭往宮内示意,“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