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孩子在出生後,不管家裡人到底有沒有信教的,都會專程跑到一座廟裡求平安。
保佑歲歲無憂,保佑一生平安。
莊亦白這樣的人,想也會知道,肯定不止一個長輩會專門去求佛。
沿着石階走上前,紀梵的背影利落,步伐沒有一絲停頓,背脊如刀削般挺直。
莊亦白始終落在他的身後,微微仰頭仰視着那道隐在香火和人群間的身影。
如果,是紀梵為他求平安符的話。
往下走的人裡,大多數面孔都有些滄桑,有些還是帶着孩子來的。木質牌匾往下用端正的楷體寫着三個字。
“天王殿”。
紀梵跟随人流從側門進殿,威武的神像緘默地坐立,金身塑像閉着眼,貢台上細香遍布。
蒲團上跪着不少女人,紀梵沉默地站定在蒲團前,微微屈膝,雙手合十。
随着僧人誦念經文,依舊空白的内心浮現了一句話。
如果管用的話,這一句虛無缥缈的話,算作祝福,也算作他微不足道的禮物吧。
如果實現不了,算作念想,也是好的。
不知不覺間,紀梵已經走出了殿門,拿出一張僧人給他們分發的信符,遞給莊亦白。
一張薄如蟬翼的黃紙,似乎被雨一澆就會破損。
莊亦白将他遞來的東西收好,陪紀梵坐在樹下,寂靜地看了幾個小時的雨。
……
臨走前,洛揚舟拍拍胸膛:“你就放心回去吧,我自己覺得肯定能拿獎。”
紀梵朝他微笑:“那我等你去領獎了。”
“拜拜。”
為期三個月的競賽時光就這麼呼嘯着過去了,直至在過了安檢口時,紀梵還是回頭,朝着門口望了一眼。
意料之中的,沒有那個人。
杭城站的播報聲音響起,中午搭上的高鐵,夜晚才到達。一出站口,幹冷的氣息撲面而來,滿目的雪花。
紀梵拖着行李箱,輪子轱辘轱辘地往前轉。他走的很快,并不去注意身邊的景象。
他坐上網約車,刹車燈頻頻亮起的車流裡,一輛突兀的奔馳停靠在高鐵站出口邊。
黑色轎車裡,駕駛位上隻坐着一個人。車裡很安靜,一首歌也沒放。
藍色車牌是連号的1,持續滾動的停車違章顯示屏裡卻完全忽視了這輛普通的汽車。一道極其危險的目光鎖定在毫無察覺的紀梵身上,目送着他絕塵而去。
“叭叭叭——”在後車瘋狂的喇叭聲裡,奔馳車身一動,轉頭開上了高架橋。
上了橋後才發現這輛車的驅動裝置是如此之迅猛,在這麼一個下雪的天氣裡,輪胎緊緊抓地還能跑的飛快。
紀梵低頭玩手機,司機卻注意到了側後方一直緊緊跟随的連号車輛。
這樣跟車非常地危險。司機開車技術明顯比奔馳車主更厲害,一個強行加塞,将奔馳甩到了不斷亮着刹車燈的堵車車流裡。
二十三号的杭城,距離過年也不過就剩下一周的時間。
薛以星在二十号那天回到了杭城,知道紀梵已經回來,一通語音撥過來。
手機那邊是清透的男音:“紀梵終于回家了,臣妾等你等的好苦。”
“有話就說。”手機貼在耳邊。
“我媽讓我叫你來我家吃飯。”
“不用麻煩阿姨了,我自己解決。”
電話那邊聲音消失了片刻,又重新道:“來吧大哥,我媽說你不來我們就去你家給你做。”
紀梵:“……”
“二十分鐘後到。”
挂了電話後,車也駛進了市區。現在正值下班晚高峰,三個月沒見的杭城銀裝素裹,路兩邊的樹上都落着雪。
下車的時候,緩緩飄落的雪花落在紀梵深黑色的大衣上,黑發和長長的睫毛都有點點白雪。
他長得比一般人都高,身形挺拔修長,拉着行李箱踩過地闆,一步步走向小區内。
錦繡小區雖然已經有點年頭,卻也是配有電梯的。紀梵面無表情地站在梯廂裡,到了家後費了半個小時整理好淩亂的房間,坐在沙發上喝了口水。
房子裡隻有他一個人,紀梵就開了一盞小燈,昏暗無比。
“大哥你到家了嗎?我媽菜都做完了。”薛以星又打了個電話,“快點來吧。”
紀梵應了聲,起身出門。
薛以星說起來也算有錢,小區物業是他伯伯的公司。難為他一家還住在這裡,沒有搬去更好的小區。
紀梵拎了箱樓下超市買的牛奶上門,摁了薛以星家的門鈴。
“叮咚叮咚——”
一個染着淺色頭發的男生開了門,這人和紀梵身高相當,見到他就一把拉了進來:“總算來了。”
“媽!我弟來了!”
紀梵走進來,把手裡的牛奶放下。薛媽媽從廚房走出來,擦擦手:“坐啊,坐,來了就吃吧。”
薛以星悄聲道:“我不小心說漏餡了,被她聽見你過年可能是一個人過,就讓我一定要拉你過來。”
紀梵也小小聲回答:“你嘴巴真大。”
薛媽媽做菜非常好吃,薛以星吃的最多,紀梵跟在後面。
薛以星是紀淩的大學同學,正好是同一個社團裡的,還是同鄉同小區,就這麼慢慢熟絡起來。
薛以星比紀淩更容易回家,常常跑回杭城,知道紀梵是紀淩弟弟後,跟他們家也關系好起來。
吃完飯兩個人幫忙擦桌洗碗,薛媽媽帶上鑰匙,出門打麻将去了。薛以星答應了一系列搞衛生的要求,手搭上紀梵的肩:“你生日是不是過了?”
“是啊。”
“那你…十九了?”
紀梵點頭:“是啊。”
“十九了才讀高二…你下學期還用去學校嗎?參加這個競賽以後剩下一年豈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又成年了又不用去學校。”
紀梵:“我可沒說一定會拿獎。誰告訴你我去參賽了?”
薛以星:“除了你姐還有誰告訴我?”
“會抽煙嗎?”他手癢摸出了一根煙,對着紀梵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