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一個深夜,仍是玉園門口的那處石階,也仍是各坐一邊的兩個人影。
“玉姑娘,前些日子,我和阿喜去了一趟南街的酒樓。”
擅自把人家裡小孩兒帶出去,傅行空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主動跟她說一聲。
關钰在石階一側落座,順手将手中酒壺遞給他:“阿喜已經跟我說過了。”
不止如此,他還說你換了衣服收拾過後,簡直驚為天人,并且再三惋惜我沒能親眼見到。
想起當時阿喜那副扼腕歎息痛心疾首的誇張模樣,她到現在都有點想笑。
此刻身邊那人早已換回了原來那身破落衣衫,額發一如既往淩亂垂落,低頭不語時能恰好擋住旁人窺探的目光,是在他還願意做傅行空的時候,從未有過的憔悴和沉默。
關钰看着他,隐約還能想起一點他從前的樣子,如今錯過了一回,惋惜倒也不至于,畢竟也不是沒見過,隻是覺得有一點懷念吧。
不……應該說,很懷念。
新年裡他挂起的紅燈籠,還在這早春的夜風中微微搖晃着。
“阿喜又麻煩到你了,多謝你包涵。”她有些歉意,想他或許并不願意被打擾。
“沒有的事,他說想去聽說書,我覺得也挺有意思的。”
她聞言點頭:“那就去,花費可以找林叔支取,我回頭會跟他說的。”
話音剛落,又怕他不自在,補充道:“這是應該的,是阿喜要去,他年紀還小,一個人不合适,有你陪着也放心些。”
傅行空不禁頓了頓,這個人總是如此滴水不漏,他還沒來得及有什麼想法,她就能先一步攬下。
心中歎息,他摩挲着手中微燙的酒壺,轉開了話題:“這次又是什麼好酒?”
對此她笑而不語,難得賣了個關子,讓他先嘗一口,猜猜看。
傅行空好奇起來,他大約已經算有經驗,見這次她給帶了杯子,當即謹慎許多,傾酒入杯不說,還仔細聞了聞,連沾嘴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看他這一系列小動作,關钰忍俊不禁。
“如何?”她問。
他有所斟酌,似乎一時拿不定主意。
酒當然是好酒,她從不帶劣品回來,這酒入口清甜,酒氣濃而不嗆,更隐約有一股子獨特的焦香,其實到這裡他心中已有一個答案,卻因着某些疑慮,有所遲疑。
她靜靜等在一邊,見他沉吟不語,便說:“不好猜嗎?那我給個提示吧。”
“我這次是從崇州回來的。”
聽她說崇州,傅行空這才十拿九穩:“那我知道了,是松煙窖。”
崇州的松煙窖,說來也是鼎鼎有名,窖酒是一種傳統的釀酒手法,松煙則是這種酒在釀造過程中必須經過的一道熏蒸工藝,松煙窖以口感輕盈著稱,最大的特點就是酒氣餘韻中會帶有一絲焦香。
這特征太過明顯,其實還挺好猜的。
“是啊。”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輕聲應道。
她不再說話了。
傅行空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她這會兒好像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