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初付完錢,小販走遠,繼續吆喝去了。“冰糖葫蘆!冰糖葫蘆!好滋味的四季糖葫蘆嘞!”
魏初盯着手裡的兩串糖葫蘆。
他上一次來應州,是十四歲,随父親平定應州戰亂。而今他二十五歲,過去了整整十一年。
十一年前,他似乎沒聽說過應州有什麼幾代相傳叫做四季糖葫蘆的特産。
也許,是戰亂,讓人們暫時忘記了這個特産。
戰亂,能讓人們忘記很多,仁義禮智信都能不顧,更何況是小小的糖葫蘆。
白清柳站在一旁,不知道魏初一個人在想些什麼,輕輕拍了一下他。
魏初回過神,沒再想下去。他自己拿起一串糖葫蘆先吃了一口,感覺和承州冬天賣的沒什麼不同,然後遞給白清柳另一串。
白清柳笑着接過來,大口吃起來,酸酸甜甜的,真好吃!
二人邊吃糖葫蘆,邊在街上閑逛。
而另一邊的陳詞,滿頭大汗。
一位大爺看着他纖細的手腕和滿額頭的汗,笑道:“小夥子,你這身闆還是不要逞強了呀。”
“沒事,大爺,這對我來說小意思。”陳詞咬緊牙,擡起另一個箱子,跟在大爺身後。
大爺扛着箱子,走得比他快多了。陳詞決定回承州要好好鍛煉鍛煉身體。
誰讓他來得這麼巧,剛好趕上衙門雇工擡稅銀入庫。
他為了不引起懷疑,來衙門前特意換上一身舊的百姓衣服,沒想到就是這身衣服讓人以為他也是前來搬稅銀的勞工。
一想到此時此刻魏初和白清柳在街上正玩得開心,陳詞化悲憤為力量,沒用幾步趕超了大爺。
大爺暗自感歎:到底還是年輕人,話說早了。
好在人多,加上衙門的人嫌天熱都躲在樹蔭下遠遠看着,陳詞不時可以摸摸魚。
但畢竟搬的是白花花的真銀子,陳詞隻搬了幾趟,手不一會兒就壓成了紫紅色,很是疼痛。
搬銀子的工人分成前後兩批,陳詞他們那是前一批,已經完成了任務。衙門的人給他們分發工錢,讓他們快走。
看着到手的五兩銀子,陳詞還是覺得勞動最光榮。
陳詞跟在剛剛那位大爺身後,準備離開衙門。卻聽見後面的官差在拿着登記簿一一核對下一批工人的名字和外貌。
兩批工人,為什麼第二批查得這麼嚴?陳詞感覺其中有貓膩。
最新點完名字的工人已經有幾個開始 搬稅銀了,陳詞假裝腿疼,一個沒站穩撞上了一個工人。
大哥肩上的箱子眼看就要掉下來,陳詞慌忙幫他扶住。
大哥面露不滿,怒喊道:“你小子不會好好走路嗎!”
陳詞連連道歉,見大哥神色有所緩和,又擔心惹人懷疑,便馬上離開了。
陳詞換好自己的衣服,來到河邊,把那套百姓舊衣放在河裡仔細清洗。
他擰幹衣服裡的水,又把衣服使勁甩了幾下,鋪在河邊的石頭上晾曬,耐心地等衣服幹透。
衣服幹後,陳詞見四周沒人,又潛回那農戶的院子,悄悄将衣服挂回他們晾衣服的木棍上。
陳詞的手還是有些疼,他已經好久沒這麼出力氣了。
農戶的屋子裡,傳來年輕婦人和嬰兒的歡聲笑語,偶爾有幾聲老人對孩子的呼喚。
陳詞早上來“拿”衣服時,看見了那婦人的丈夫出門。婦人抱着孩子,囑咐他天熱幹活累要多喝水。
男人握着孩子的小手,笑着應答,揮揮手走遠。
陳詞在混進勞工群時,正巧看見了那男子。
那男子得了工錢,先去成衣鋪做了一件老婦人的衣服,應該是給他的母親。又買了兩盒胭脂,半斤糖果,一個撥浪鼓。
陳詞放好衣服前腳離開,那男子後腳就回到家。
“阿桃,娘,我回來了!”
一家人出門迎接,又是一陣歡聲笑語。陳詞笑着走遠。
陳詞甩掉身後的人,終于回到了客棧。看着白清柳左右手拎着一堆好吃的回來,他沉默了。
“回來了。”魏初注意到陳詞握劍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問:“手怎麼了?”
“沒什麼事。搬東西了。”陳詞說着将手放到桌下。
白清柳的好吃的積累起來有些重,他感到胳膊疼,對魏初說:“走了一天,有些累了。小魏大人,我先回房躺着了。你們聊,你們聊。”
白清柳拎着自己的美食,小跑上了樓,沒看出來他像是累到了。
“查到什麼了?”魏初問。
“衙門将稅銀入庫時人手不夠,常常招募百姓做勞工。他們把勞工分兩批,第一批搬的是正常滿箱的稅銀,第二批搬的稅銀都是不滿一箱有缺失的。”
“大概缺多少?”
“大部分缺少三四分之一,不過也有缺少一半左右的。”
“這麼多?”魏初神色凝重起來。
“哦,對了。第二批搬稅銀的人看樣子是固定的。他們有專門的登記簿,那些人也不像平民百姓,我猜是有人背地裡專門操作。”
魏初問:“手是搬銀子搬的?”
陳詞點點頭。
“你的手有舊傷,注意些。”魏初從衣服裡拿出一小盒藥膏,遞給陳詞。
魏初又問:“可有人跟你?”
陳詞塗抹藥膏,答道:“有。應該是三家的人,我還奇怪怎麼這麼多。”
“三家?”陳詞輕笑,“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