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頭看向藥師，曦煌問，“那，以藥師之見，我還有多少時間給阿莫換血。”

藥師眉頭微蹙，思考了一陣，“這說不好，短則三日，長則五日。不過，我可以給你開一些生血的藥，或許可以延緩病亡的時間。”

曦煌謝過藥師，藥師咧嘴一笑，“姑娘客氣。姑娘是執市主的貴客，能光臨寒舍，是鄙人的榮幸。”

藥師轉身配藥，曦煌繼續問道，“既然蝙蝠精觸碰過的血液當中有血蟲，那麼它這些血又是要賣給誰的，不會對人的身體造成傷害嗎？”

藥師回答，“第一賣給妖，有些妖會将人血當飲料喝。第二是賣給人，有些女子會用人血泡澡。人血加入草藥用來浸泡身體，會有駐顔之效。隻要血蟲不進入血液，就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

曦煌抿嘴一笑，剛開始她隻覺得鬼市是一個尋常的市場，交易一些比較罕見的東西。如今聽了這些事情，她才發覺鬼市見不得人的一面。

人，為了錢，可以賤賣自己的生命。人，為了美貌，也可以浸泡同類的鮮血。

或許有時候對于人來說，并無同類之分，隻有階層之分。

拿到藥，回了城，曦煌租了一輛馬車，準備去城外為阿蕊找一個安息的地方。

一路上，衆人都很沉默，唯剩窗簾在風中獵獵作響。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車内，一切美好如常，隻有阿蕊蒼白的身體在昭示着死亡。

為了緩解衆人悲傷的情緒，曦煌笑着看向他們，“你們看啊，今日天氣真好，或許就是在告訴我們，死亡并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雖然說阿蕊的身體死亡了，但是她的靈魂可能就去迎接新的生活了。這一輩子她沒享受過母親的疼愛和父親的保護，或許下一輩子，就投胎去一個好人家了呢。”

“是。”厚樸也立即笑着附和，“小曦認識死神。”

阿莫擡起紅腫的雙眼看向曦煌，不言也擡起眼睑看向二人。

曦煌也沒想到厚樸給她來這一出，隻能用力點頭，“對！我認識死神。我會給死神說，阿蕊是一個好孩子，讓阿蕊下一輩子去一個溫馨幸福的家庭，給她選一個堅強有擔當的父親和溫柔善良的母親，過上衣食無憂，被愛被照顧的生活。”

阿莫眼巴巴地看着曦煌，“真的嗎？”

曦煌溫柔地撫摸着阿莫的腦袋，“阿莫相信姐姐嗎？”

阿莫堅定點頭，“我相信姐姐。”

曦煌微微一笑，“你放心，死神肯定會聽見姐姐說的話的。”

阿莫低頭看向阿蕊，微微一笑，悲傷的眼神中終于有了一絲慰藉，“真好。”

不言默默地看着曦煌，眼神也逐漸變得信任和溫柔。

抵達城外，曦煌為阿蕊選了一個地勢開闊的山坡。山上草木茂盛，能夠俯瞰整個都城。

曦煌說，這樣的話，阿蕊在這裡，就能感受自由的山風，呼吸清晰的空氣，還能看見城中的阿莫。如果阿莫想阿蕊了，隻要微微擡頭，就能看見山上的妹妹。

阿莫微微點頭，可是當泥土慢慢蓋住阿蕊的臉時，還是忍不住靠在曦煌的身上流淚。

曦煌撫摸着他的腦袋以示安慰，他思考良久，終于擡頭看向曦煌，“姐姐，你之前問我，離開娘親，願不願意。”

曦煌垂首看向滿臉淚痕的阿莫，“嗯。”

阿莫一臉認真地看向曦煌，“我願意。”

曦煌怔了一瞬，然後抿嘴一笑，“好，我一定會給阿莫找一個好去處。”

埋葬好阿蕊，衆人乘坐馬車回到城中，阿莫因為消耗了太多的情緒，靠在曦煌的身上睡着了。

曦煌一直在想，該如何給阿莫謀一個好去處。烏澤裡面的人，她不熟悉，交給任何人，她都不放心。如今唯一了解且信任的人，隻有遠在高野的盛為了。

盛為勇敢、正直、善良，富甲一方，對于阿莫來說，一定是一個很好的去處。

可是，盛為願意無婚當爹嗎？

再者，這個世界上可憐的孩子那麼多，她總不能每一個都往盛為那裡送吧。尤其是，她的身邊還跟着一個不言。前路危險，不言又無法自保……

要不然，将不言一起打包送過去？

……

算了算了，還是先給盛為書信一封，問問他的意見吧。

抵達繡春坊，曦煌準備叫阿莫下車，可是阿莫起身的時候，差點暈倒。

曦煌看着他雙眼微睜，迷迷糊糊的模樣，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腦袋，已經開始發熱。她将阿莫帶回坊内，然後吩咐小厮去将藥熬好，自己則去找安平夫人打探阿蕪的情況。

安平夫人正在梳妝，她說阿蕪第一個出去找的，應該是外面的那個姘頭。好在如意樓裡面有一個娘子認識那個男人，知道他的住處。

她讓護院出去找過那個男人，但是那個男人覺得阿蕪已經沒了利用價值，于是秉承着榨幹她最後一點價值的原則，将她賣到了鳳陽街那一片的花樓。

鳳陽街和他們永甯街不一樣，進出花樓的基本上都是些底層的男人。進去之後，也會遭受客人的各種虐待。有些姬女死後經常會被抛屍在旁邊的鳳陽河中，因此，鳳陽河也被稱作死人河。

原本鳳陽河一個月才會撈出三四具女屍，但是最近一個月，卻莫名撈出了很多白骨。

仵作驗屍之後，發現這些白骨基本上都是被人從女性身上剃下來的。再加上最近鳳陽街附近經常有姬女失蹤，所以搞得人心惶惶，很多娘子都不敢往那一片跑。

阿蕪許是知道那個地方的可怕，在男人和老鸨商量價錢的時候跑了。

男人和老鸨出去追的時候，找遍了整條街道，都沒有找到阿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