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夫人也派了幾個小厮去鳳陽街找過,但是都沒有找到她的蹤迹。
曦煌聞言,神色擔憂,“那阿蕪現在可能去哪兒了呢。”
“這我哪兒知道啊。”安平夫人梳妝完畢,讓丫鬟給她穿上外衣,“她無父無母,最依賴的人也隻有那一個姘頭。望京這麼大,如今放她逃跑,就好像放魚歸海。不過我已經将此事禀報都太尉,都太尉已經命人在全城張貼懸賞公告。最近稷華禦史為了找到逃犯也已讓烏澤封閉了三扇城門,剩下的一扇城門要想進入,要經過層層審查。不管是逃犯還是阿蕪,都很難逃出去。如今,隻能先等消息了。”
曦煌神色凝重,緩緩點頭。可是等不到那麼久。
“怎麼?”安平夫人擡頭看向曦煌,“你還想着阿蕪能夠回來照顧她的孩子?”
曦煌緩緩搖頭,笑着說,“沒有,沒有,就是打聽打聽。”
“呵。”安平夫人哂笑一聲,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你有精力操心這個孩子,不如操心操心怎麼接待客人。你來我繡春坊是謀生,不是普度衆生,幹什麼去管這些不相幹的人。我撫幼堂裡沒娘要的孩子多得是,你每個都管?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數,先管好自己,才是要緊。”
曦煌抿嘴一笑,微微點頭,以示回應。
安平夫人輕輕地拍了拍曦煌的肩膀,“在這個世上,求仁得仁,求己得己。你求利,利滾滾而來,但你若是想助人,隻能在别人一灘爛泥的人生中裹得滿是泥濘。”
曦煌對于安平夫人的話,不認同,也沒反駁,隻是默默地聽着。
“最近因為滿江大人的事,我無暇顧你。不過我給王姨娘說了,讓她給你配兩個丫鬟一個小厮,教你了解一下接待客人的流程。畢竟你來我繡春坊這麼久,我也不能一直好吃好喝白養着你。我心裡還指望着,靠你為我繡春坊闖出一些名聲。”
曦煌聞言,趁機向安平夫人說了厚樸和不言的事,安平夫人看在曦煌還有價值的份上,答應讓不言留在曦煌身邊當個丫鬟,厚樸則做她的小厮。
送走安平夫人,曦煌開始思考如何尋找阿蕪。
雖然這件事在很多人眼中,完全是自找麻煩,但是對于阿莫和阿蕊而言,卻是絕境中的一隻手。
每個人都會經曆絕境,而這個世界,需要同情心。
現如今,要想在望京找到阿蕪,就如同大海撈針,她原本想問問厚樸,高野有沒有道士會尋蹤之類的法術,但是稷華和烏澤連個逃犯都找不到,就更沒什麼好法子找到阿蕪了。
思索良久,曦煌還是準備去向郁離打聽打聽。郁離執掌鬼市千年,了解甚廣,或許能想些法子幫她找到阿蕪。他之前也提過烏澤出現了很多殺人案,聯想起安平夫人說的,或許這兩件事會有點關聯。
除此之外,她也可以借機向郁離讨得廣陵道君的秘籍。
如今來烏澤已有幾日,淩女遲早會找到他們。厚樸隻有練好法術,才能自保,然後保護他人。
可是,要怎樣才能讓郁離心甘情願地将書給自己呢。
繡春坊裡面的姬女最了解男人的心,或許,他們能夠助自己想些法子。
剛好,王姨娘受安平夫人的吩咐來安頓厚樸和不言,曦煌也趁機打聽了一下如意樓中哪個姬女最了解男人心。
王姨娘說,如意樓中,最能拿捏男人的姬女是張鏡竹。凡是她接待過的客人,都對她贊不絕口。她就像一杯醇酒,越品越想喝。客人來了一次,還想來第二次,來了第二次,還想來第三次。
不少客人為了見她一面,可以連等數月,甚至對她有求必應。
一些客人想将她娶回家做妻,一些客人為了她茶不思飯不想,連安平夫人都稱她是如意樓的活招牌。一些娘子還在笑談,她是不是狐狸精變的,有什麼勾引男人的天賦。
以她的本事,原本早就該去極樂樓,可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一直沒去。
面對那些求娶的豪門權貴,她也毫不心動。很多姑娘都巴不得早早地嫁出去,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價值和魅力,但是她偏偏想一直留在繡春坊。
曦煌想起,這個張鏡竹,不就是之前接待過稷華機械師的那個姑娘嗎?
她的模樣,算不上特别貌美,甚至比起阿蕪,還要遜色兩分。不過,她的臉型流暢,五官端正,皮膚白皙而又細膩,整個人看起來溫柔而有親和力。
曦煌一臉驚愕地看向王姨娘,“她這麼厲害的嗎?”
“是啊。”王姨娘面帶笑容,輕輕地歎了口氣,眼神略顯蒼涼,“人不可貌相嘛,以前年輕的時候總以為,男人都喜歡年輕貌美的姑娘,于是用盡所有的法子去讓自己變得更漂亮。那個時候,以為隻要漂亮能夠得到所有男人的喜愛,後來才發現,皮囊吸引而來的,也隻會止于皮囊。真正勾住人心的,是豐滿而又有趣的靈魂。所以,你也要記住,即便客人對你說再多甜言蜜語,表達再多的喜愛,都不要動心。他們愛的,隻是你的身體,不是你。願意來花樓尋歡作樂的男人,也沒那麼多精力去了解你這個人,除非你有像張鏡竹那樣高超的手段,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曦煌微微點頭,笑着說道,“王姨娘看起來好像還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啊。”
“這些個樓坊裡面,哪個娘子沒有故事啊。能夠做到全身而退的人,少之又少。你别看樓坊中的這些娘子現在光鮮,實際上等他們容顔老去,你看有幾個能過得好。就說西城的那些個窩棚,簡直就是人間煉獄……”王姨娘面露無奈,笑着揮了揮手,“害,我給你說這些做甚……總之你且記得,不要被表面的浮華所惑,也不要攀比,更不要滋養虛榮心,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不要大手大腳花錢,要給自己的晚年留點退路。”
曦煌一臉真誠地看着王姨娘,“好,我會記得的。”
“不過這在繡春坊中的确很難,好像我給每一個娘子說完之後,他們都抛到了腦後。”王姨娘自嘲一笑,“其實望京的大部分樓坊,是不簽賣身契的,姬女随時都可以走。他們無法自由的原因,也是因為将靈魂賣給了虛榮。好啦,我言盡于此,再說,你得說我啰嗦了。那我先忙去了。”
“嗯。”曦煌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王姨娘纖瘦的背影在自己的面前遠去。
王姨娘算是曦煌在烏澤遇到的,第一個願意為他人着想的人呐。
敲響張鏡竹的房門,曦煌準備向她求教該如何向郁離讨得廣陵道君的秘籍,順便也了解一下張鏡竹的身份背景,看有沒有辦法從她的身上收集到自尊。
大門打開,張鏡竹看見曦煌,眼神有些驚愕,“你是……那位,姑娘?”
“對。”曦煌笑着點頭,“我叫曦煌,我方便進來坐一下嗎?安平夫人說讓我過來向你求取一些接待客人的經驗。”
“哦。”張鏡竹微微點頭,“請進。”
曦煌進入房間之後,卻聞到了一股燃香味。
這股味道和玄牝門祭堂裡面的很是相似,難不成她是在祭拜什麼人。
曦煌擡頭打量了一下,發現那股味道好像是從客室内的屏風後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