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煌看不見屏風後面的東西,原是不想多問,但是又想緩解心中的疑慮,于是在落座的時候,笑着看向張鏡竹,“娘子的房間内,怎麼有一股燃香味,難不成,是在祭拜什麼人嗎?”
“哦。”張鏡竹低垂着眼睑給曦煌倒了一杯茶,“最近繡春坊出了太多事,攪得人心神不甯的,所以我去廟裡求了一些燃香,聞着這股燃香,就會有一種被神明護佑的感覺,心裡才會踏實。”
曦煌微微點頭,這股燃香還挺好聞,細品好像還有一股香梨的味道。
張鏡竹在曦煌的身邊坐下,“姑娘有些什麼想問的。”
曦煌立即切入正題,“我想請教一下鏡竹姑娘,要如何才能從男人的身上得到想要的東西。”
張鏡竹微微垂首,抿嘴一笑,“這個不太好說,面對不同性格的男人,要采取不一樣的方式。一般來說,隻要不是太緊要的東西,你若是将他哄得開心了,他還是願意給的。就比如說,對于窮人來說,錢是緊要的東西,對于富人來說,利益是緊要的東西,對于權貴來說,關系和地位是緊要的東西。你若是想向窮人讨錢,那要花費一些功夫。你若是想向富人讨利,那更不容易。一般的歡喜是沒用的,還需博得他們的心,這其中過程就更加複雜了。若真要論的話,一天一夜都是論不完的。”
曦煌皺眉思考了一陣,這個廣陵道君的秘籍,對于郁離來說,好像是挺要緊的東西。
不過,他現在好像對自己挺感興趣的,也願意給自己秘籍,隻是想取代厚樸。
曦煌擡頭看向張鏡竹,繼續問道,“那如果,這個男人對我很感興趣,很喜歡我呢。”
“那這個就簡單了。”張鏡竹輕描淡寫地說道,“如果是很喜歡你的話,就釣魚呗。男人就像魚,隻要你給他捏一個餌,他就一定會上鈎。比如說,他在求歡的時候,你欲拒還迎,給他捏一個餌,你說你願意,但是還有些顧慮。待他等得抓心撓肝的時候,你再抛出你想要的東西,他一般都會為你買單。”
“那,萬一我最後達不成他的預想呢。”
“把責任推到他的身上,說這不好,這不是你想要的,都是他的錯,你很傷心。總之,将自己僞裝成一個受害者的模樣,将所有的罪責全部都歸咎在他身上,然後再将他甩掉。如此一來,他就不會覺得不甘心,死纏着你不放,也不會覺得你還欠着他什麼,想要從你身上讨回來。”
曦煌嘴角下壓,微微癟嘴,眼神盡是佩服,真不愧是如意樓中最會拿捏男人的女人,“可是,這樣感覺,好像在欺騙人的感情,是不是,不太好。”
“哈哈哈。”張鏡竹掩嘴一笑,“男人,其實就喜歡這種會拿捏人心的女人,你如果真誠以待,他反而覺得你沒意思。在花樓中混,要想混出個名堂,可不能想着是在欺騙他們的感情。他們過來,不也是為了欺騙女人的身子嗎?有些男人買單一次,就想憑着自己的這張嘴,白嫖無數次。”
“嗯……”曦煌微微點頭,思考了一陣,雖然話是那樣說,但是她覺得郁離不是什麼壞人,所以不想欺騙郁離,于是繼續問道,“除了這個之外,有沒有什麼别的法子呢。”
“别的法子啊。”張鏡竹雙手抱胸,深吸了一口氣,“可能沒這個奏效。”
曦煌将手肘放在桌子上,一本正經地看向張鏡竹,“我聽聽看呢。”
“就是誇呗,誇得他天花亂墜,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時候,提出你的要求。如果他不願意,就裝得非常失望非常可憐,很多男人是抵不過心儀女子的示弱的。如果還不奏效,你就委屈巴巴的說一句,我還以為,以公子的實力,能夠辦妥這件事的,對不起公子,給你增添壓力了。這句話啊,一般是碾壓男人的自尊心,男人為了證明自己的本事,都會努力去辦到的。”
曦煌聽完,也控制不住拍手叫好,“難怪王姨娘說你是如意樓中最會拿捏男人心的娘子,你怎麼這麼了解這些男人啊。”
“還不是為了謀生。”張鏡竹無奈一笑,“不然誰願意留在樓坊,出賣自己的身體呢。等你接觸的男人多了,慢慢就會累積一些經驗了,前提是,和他們打交道的時候,一定要動腦子思考。千萬不要被他們的身份地位和花言巧語所迷惑,也不要對他們存有什麼期待。大部分男人的自尊心和占有欲是很強的,他們喜歡娘子們讨人歡心的能力,但是又不喜歡娘子們被人碰過的身體,所以,不要以為男人會對娘子存有什麼真心。”
曦煌皺眉看着張鏡竹,“那他們還來尋歡作樂。”
張鏡竹看曦煌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天真的少女,“男人娶純潔的女人和睡經驗豐富的女人,是沒有沖突的,本質上都是将女人當成一種利他的物品。那種要買回家放着的,肯定要買别人沒使用過的。那種随時都可以玩的,肯定是玩那種有意思的。”
曦煌似懂非懂,“那男女之間就沒什麼真感情了。”
張鏡竹嘴角上揚,看似微笑,但是眼神卻透着一股麻木和悲涼,“所以我不相信男人的感情。”
曦煌看着張鏡竹,感到莫名的心疼。雖然張鏡竹看起來很受男人歡迎,卻是用對男人的絕望換的。如果這個世上的男女隻剩下防備和□□關系,那麼所有的婚姻嫁娶又何談愛意。
沒有愛意,又如何将幸福傳遞下去,人類的内心豈不是一片貧瘠。
曦煌繼續問道,“那鏡竹姑娘為什麼會來繡春坊呢?我聽你的語氣,好像也不太喜歡這個地方。”
張鏡竹擡眼看向曦煌,反問道,“那曦煌姑娘呢?我覺得你的身上沒有俗人的煙火氣,看起來,像某個大戶人家養得很好的貴女。為什麼要來繡春坊呢。”
曦煌笑着回道,“環境所迫呗,不然就像你說的,誰願意留在樓坊呢。”
張鏡竹抿嘴一笑,二人相顧無言。
曦煌見問不出什麼,于是謝過張鏡竹,起身準備離開。
開門的時候,剛好遇見敲門的弄玉。弄玉看見曦煌,眼神也有些訝異。
二人相視一笑,曦煌邁步離開。
弄玉看着張鏡竹說道,“我讓一個客人給我帶了一些重岚的香梨酥。”
曦煌回首看了張鏡竹一眼,隻見她垂眸盯着弄玉手中的香梨酥沉思了一瞬。
擡眸的時候,她的眼眶有些泛紅,然後笑着将弄玉請了進去。
曦煌心中有些疑惑,坊中的姬女不是說弄玉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子,為什麼看起來和張鏡竹的關系還算不錯。不過現在,她也不指望能夠從張鏡竹的身上收集到自尊了。
經過這番對話,她發現張鏡竹擁有較強的自我意識,隻是被環境所迫,不得不從事這一行業。
如今她接觸到的姬女當中,自尊被踩得稀碎的,也隻有阿蕪了。
隻是要怎樣從阿蕪的身上收集到自尊呢。
即便要嘗試着從阿蕪的身上收集自尊,也得了解她的身份背景吧。
她連自己的兒女都不想管,怎麼可能會有自尊呢。
算了,先找到阿蕪再說吧。
離開張鏡竹的房間,曦煌原本打算獨自去找郁離的,可是望京殺人案和拐賣案頻發,她一個姑娘出門不太安全,因此還是叫上了厚樸。
二人來到懷陵居,郁離看見厚樸,臉色并不是非常好看。
他給曦煌倒了杯茶,但是唯獨漏掉了厚樸。
厚樸并未介懷,隻是傻笑着坐在曦煌的旁邊。
郁離并不是很喜歡厚樸這幅天真純良的模樣,襯得他好像一個惡毒的老嫂子似的。
曦煌看向郁離,一本正經地說道,“郁離,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郁離瞬間變臉,不僅面帶笑容,說話還極其溫柔,“什麼事,你說。”
曦煌向他說了阿蕪的事,郁離眉頭微蹙,眼神看起來有些為難。
曦煌歪頭看向郁離,“不能嗎?”
“能!”郁離擡起右手,神色果決,“你先讓我想想!”
郁離按着眉頭思考良久,最後說道,“有了!雖然我不認識什麼能夠尋蹤覓迹的人,但是我認識一個能夠通靈的相師。這個相師不僅能觀人面相,斷人未來,還可以通過使用者的物件去感應對方的經曆。如果你能提供阿蕪以前使用過的物件,或許能夠看到阿蕪是怎麼失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