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如此說,本神不出現,倒真要諾你之語。”
雲海黑雷抽搐,雷神直挺挺從虛空現身。
百多年不見,他赤膊挂金,肌肉贲張。赤銅膚色更深一度,眉眼古闆,面闊颌方。
看眼就叫人心生煩躁。
雷神隻淡漠一撇,就認出奔進天裂的背影,是百多年前的故人。可他沒發說出來,暗暗将一口銀牙咬的咯咯作響。
淡金色的雙目逐漸灰敗,歲禾那副仗着天生神力,橫沖直撞,把誰都不放在眼裡的虛僞模樣,太令人生厭。
剛剛鑽進裂縫的歲禾,聞聲立刻轉身欲回到離恨天。可四周債鬼卻不知死活,不知疲倦向瘋了般向她攻襲。
仇人近在眼前,歲禾的心開始急躁起來。
處在黑暗裂縫中她,下手越來越沒有輕重,天裂之口越來越大,奔襲出不周山的債鬼愈來愈多。
四族兵将叽喳議論起來,尤其仙兵各個抹淚不說,轉頭齊齊跪下,“求雷神為仙族做主!”
做主懲戒誰不言而喻。
沒有任何一仙兵站出來,質問債鬼之事。
在他們心中無法死亡,無可戰勝的真神。遠比可以消滅,可以攻打的債鬼更加可怕。
沒有人不忌憚強者。
“好一手翻臉不認人。”魔族兵将拍手叫好,趁勢吵鬧起來。
“你們這些魔賊,仗着拂淵釣到真神,就開始狗仗賊勢。”隐藏在仙兵中的魔兵跳腳大罵。
“大家夥都來聽聽看看。”幾個話多的魔兵與妖兵凡兵勾肩搭背,“狗仙開始以己度人大潑髒水喽!”
有沖動仙兵,壓不住脾氣,與說話魔兵扭打起來。
“對對對!”東慈不知從哪兒變出銅钹,敲得響當當。兀自走到七神石像前,默默鼓搗觀測起來。
突然,一聲巨響。
離恨天搖晃震顫,不足六七臂長的天裂。在歲禾抽出些體内極純的雷元靈脈,将其點燃。炸死如山債鬼後,天裂中黑暗驅散,乍然擴大數倍。
變成一面通明鏡,可觀不周山景象。不周山人亦可通過天裂,觀離恨天部分。
不對經,有詐。
歲禾暗自思忖,遠眺不周山。
此時不周山亂成一鍋粥,四族再沒有口角之分。
地母神也在心懷大義的女兵請求下,放下弄死祈昭的動作,幫忙一起對抗債鬼。
眼看,債鬼要被盡數控制。
眼看,沒有人發現部分債鬼,是從七神石像中出。
眸中有神光流轉,精準看向端坐不周山山巅。銀發随風飄揚,面帶微笑看大戲的無虞。
無虞心有所感,回望過去。
他的十八,用手做出抹脖手勢。
而後,指尖有神光飛出。歲禾視線隔着白紗下的千山萬水,指向矗立在不周山腳下,指揮玄衛封山的拂淵。
叮——嗡——
恰好擡頭的拂淵,被神光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好十八。”
無虞第一次暢快,爽朗地笑出聲來。
他終于嘗到一點釋懷的感覺,是那樣快樂滿足,無法用言語訴說。那一瞬間,他甚至想大方的原諒所有人。
無虞如鬼魅出現在拂淵身後,神力化刺包裹的拂淵像刺猬。
“開山,否則……”無虞停頓,神力刺在歲禾的注視下,紮進拂淵身體一分,“他死!”
“殿下!”
玄衛頭子納蘭複,紫發烏唇。立刻将手中未撒出去的天地網,調轉方向對無虞做出攻擊姿态。
山腳下密麻麻玄衛,自發停止圍剿債鬼的動作,迅速成圈包圍無虞。
拂淵擡手制止,幽如深潭的眸光定在歲禾身,從頭到尾不曾遊移片刻。垂在身側的手掌中,有千日紅應勢而出。
此刻他隻需稍微收緊五指,歲禾便可領教到肝腸寸斷之痛,亦會乖乖回到他的身邊。
但是……
他的不舍大過怒意。
“愛你。”歲禾沖他揮揮手,綻開笑顔,“拂笑笑。”
話罷,她将視線重新放回到雷神之身。
拂淵眉眼下壓,旋而擡眼想透過層層白雲,堪破藏匿其中的繁星。以觀星之術,覺察三界氣數會在哪裡消亡。
奈何,白日雲屯霧集,星不見。窺天之機,傷心神。
他咳出一口血來,“撤!”
得令的玄衛迅速收手,從四族絞殺中僥幸逃出的債鬼,遍布八方,奔向外界。
抽靈脈未散的痛楚,多少拉回些歲禾的理智。她持劍指向雷神,捏訣打個響指,離恨天薄雲變成薄紙,落在凡妖魔三組人之手。
高聲命令衆人:
“接下來諸位仙官之言,大家必須拿紙記下。皆是些最能得魚忘笙,颠倒是非的漂亮話,嘴笨的都好好學一學。”
東慈彈彈薄紙,沖歲禾豎起大拇指。
就這片刻功夫,仙魔兩族的一對一厮打,變成百上千人的對戰。
唯有真正弱小的凡族,在不斷蹦出債鬼的七神石像前,急得團團轉。
歲禾右眼皮快速跳動幾下,握劍一步一威壓。震蕩開層層雲氣,壓跪幾個不知死活,意圖沖上來幫雷神圍剿她的仙兵,手中蓄力慢慢走向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