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覺前湯文昌看了一眼上床的床鋪，有些疑惑：“斐溯你今天被子好像沒有疊好。”

正爬上床的斐溯嗯一聲：“偶爾偷個懶。”

早就窩在被子裡的紀洄聞言翻了個身，面對着牆壁無聲地摁着手機屏幕。

斐溯躺下的那一刻，宿舍燈正好熄滅，紀洄哧溜一下就往被子裡縮進去，薄薄的空調被透出一點點暗下去的手機光。

熄了燈宿舍很安靜，文最（6）的微信群裡面倒是不斷跳出消息。

小朱是顔控：誰又惹他倆了？

禾鬥禾鬥：真不是他倆互相惹嗎？

惆怅人生事：他倆一下午沒說過一句話，庭花都來問我他們是不是吵架了......

唯xue主義：說過話的，你和庭花去跳高跳遠那邊的時候說過。

小朱是顔控：那也叫說話？那不是上下級彙報工作、例行公事？？？

小朱是顔控：“晚上吃什麼”“食堂”“想喝果茶嗎”“不想”——

小朱是顔控：媽呀看看這字裡行間都是冷漠！！！

惆怅人生事：還真有點。不過，誰是上級誰是下級？

小朱是顔控：你跑偏了黃黃。我賭紀洄先惹[紅包]。

禾鬥禾鬥：互相惹[紅包]。

惆怅人生事：紀洄無意間惹的[紅包]。

唯xue主義：沒惹[紅包]。

唯xue主義：他倆不經常這樣嗎？脾氣來得快去得快，前幾天還打架呢。

四五号：幾位，聊得挺快樂啊。來來來，給你們揭曉答案吧。

四五号：他故意的[紅包]

沒有灰：我故意的[紅包]

最後兩條幾乎是同時發出來，四人懷疑斐溯在放水但是沒有任何證據，隻能眼睜睜看着紀洄領了六個紅包，最後還在群裡大肆嘲笑了他們一番。

四五号：我和斐溯下午打了個賭

四五号：就是賭你們會不會猜我們倆吵沒吵架哈哈哈！

四五号：他說不會，還是不夠了解你們啊哈哈哈！

沒有灰：嗯[專屬紅包]

沒有灰：再領一個。

小朱是顔控：？靠！靠！！！滾滾滾！！！

禾鬥禾鬥：好陰險、好惡毒、好過分！我要睡覺！我猜對了一半能分一個紅包嗎？@四五号

四五号：[專屬紅包]

惆怅人生事：兩人演技都真好[微笑]

唯xue主義：我就笑笑不說話[玫瑰]

幾個人又在群裡聊了一會，等到廖科開始打起呼，大家默契地哎一聲歎口氣，朱益捏住廖科的鼻子把他弄醒，他坐起來迷糊地喊了句“你們快睡”就又慢慢地往下倒。

紀洄悶在被子跟大家一起笑了兩聲，頭頂的被子忽然被掀開一點，空調的冷氣驟然鑽入，伴随着極低的聲音：“透氣。”

紀洄頓時就洩了氣，沒吭聲，隻是閉上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他閉着眼側躺着，手機覆在手掌下，輕輕地震動了幾下，屏幕光反複亮起又熄滅。

紀洄沒有動，将手機塞到枕頭下，震動和光亮沒再出現。

他也不知道自己閉了多久的眼，隻覺得被側壓着的手和腿都開始發麻，卻還是不想換個動作。

這種像是被針細細密密紮着一樣的感受，在他心裡，能和牙齒咬潰瘍、手指摁淤青放在一塊，疼痛加劇的同時，清晰地認知到自己在真實地活着。

就像是在陽台上枯站一夜，關節縫裡都發疼的那種活着。

不等麻勁完全過去，紀洄就腳不是腳地爬下床，打開宿舍門又輕輕關上。

他站在往常站的地方，看着一片漆黑的水霧洲，入定一般一動沒動，眼睛也過很久才眨一下，酸到眼淚都開始不自覺地往下落。

他用手背蹭着淚，卻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會落淚。

大概隻是太酸、太累。

是有話不能說清的酸楚，是心知肚明彼此隐瞞的疲累。

他在人前自以為裝模作樣得很到位，實際上内心瀕臨莫名其妙的崩潰。

一片泥濘。

斐溯背對着窗戶，看着空調的顯示屏上面閃爍的燈光，在床上坐到天光大亮。

紀洄不曾回頭看過一眼，他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