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洄直起身子,看着手和手指尖,上面的溫度被區分開來。
都是熱的。
卻好像又分不清是哪裡更熱。
紀洄走出洗手間的時候,斐溯已經靠在牆壁上看書了,腦袋後面還墊着一塊幹毛巾。
見他出來,隻有斐溯特别刻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繼續低頭看書,翻了一頁又一頁,動作很輕,但紀洄擡着頭看得很清楚。
一目十行也比不過你。紀洄繼續粗暴地擦着自己的頭發,還不忘在心裡喊着非下文。
斐溯坐在床上打了個噴嚏。
黃鶴彈起上半身,手裡還抓着感冒藥之類的包裝物,聲音很小:“要喝嗎?”
紀洄站在兩張床中央,順手接了,但是沒直接往斐溯床上丢,隻是挑了兩包可以幹咽的顆粒就還給了黃鶴,紀洄把一包倒自己嘴裡,另一包開好了小口才遞給斐溯。
斐溯雙手平展壓着書,沒有伸手接,隻是低垂着眼睛看紀洄。
無聲地表示拒絕。
紀洄很輕地哼了一聲,手臂放在斐溯的被子上,拿着藥包的手腕晃了晃,作勢要把顆粒倒出來,眉毛和眼神都在催促。
斐溯從小就特别不愛吃藥打針,明明有個醫生媽媽,卻堅信小感冒喝溫水就會好,但是他很少生病,不是因為身體好,是免疫系統更新慢,所以每次感冒其實都是大感冒。
紀洄生病住院慣了,對吃藥打針做手術這種事都習以為常,但他特别能拖,用各種各樣的方法拖着自己的身體慢慢好,在醫院就特别讓人頭疼。
他們一起生病的時候更是,疼上加疼。
不過紀洄比斐溯大四個月,平時他總是不記得,到某些時候就非要以哥哥自居,顯得他格外成熟懂事一樣,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反過來的。
每次吃藥的時候,紀洄都要把自己的藥當着不愛吃藥的斐溯的面一溜地擺開,特别乖地全部都吞下去,趴在斐溯旁邊睜着大眼睛告訴他:“你也要和哥哥一樣乖乖地吃藥哦。”
然後就會收獲斐溯嫌棄的眼神,和迅速的動作。
可惜小時候的相處時間不算長,這樣的機會也不多。
但紀洄就是記得很清楚,所以現在的行為完全就是小時候的投射,他盯着自己的手,眼睛裡的場景虛化,沒來由地想到初中,斐溯從來沒再有過這樣的機會給他。
虛焦的界面動了起來,慢慢變得清晰,斐溯用手指拎起包裝袋,仰頭一口倒進了嘴裡,眉頭和小時候一樣,皺得很緊。
紀洄突然洩了氣,手軟綿綿地搭了一下斐溯在被子下支起來的一條腿,順便就從斐溯和湯文昌的床鋪樓梯爬上了自己的床。
因為頭發還有點濕,紀洄其實也沒有一點睡意,但他還是抱着自己彎着的兩條腿和枕頭,委委屈屈地趴在了上面睡覺。
窗戶被風吹得像是要被掀翻,老天還在往地表一盆一盆地倒着水,這場暴雨來得猛烈,但住在襲江邊上的人都習慣了這種說變就變的天氣。
特别是十六中被學習折磨的學生們,甚至還會有所期待。
因為每到這個時候,如果臨近放假,學校就會通知直接放學回家,如果離放假還有幾天,就會讓大家呆在宿舍裡,直到這場吓人的大雨變成能撐傘走的小一點的大雨。
午休結束鈴剛打完,廣播就開始通知今天下午所有人都不準離開宿舍,要開個線上大會。
電流聲才響起來,幾棟宿舍樓就都爆發出鼓掌聲和起哄聲,但聽完副校長說的每個人都還要寫聽後感的那句話,反叛的聲音就變成了明顯的歎氣和嘁聲。
紀洄挂完毛巾回來就看到朱益正在用耳塞堵耳朵,他伸手要了對新的,往床上爬的時候臉上都還是很明顯的困意和枕頭褶皺壓出來的印子。
他打着哈欠跟坐在床上看了一中午書的人說話:“我準備睡一下午,斐溯你到時候給我抄一下......”
話還沒說完,廣播又發出滋滋滋的聲音,他被這聲音刺得耳朵疼,一邊揉着一邊聽通知。
一道女聲響起,朱益在下床诶了一聲:“這不是團委老師的聲音嗎?難不成她要說閉幕式的事情了?”
“......這次閉幕式不同于以往,經由學校決定,各班都以‘合唱’為節目輪流上台并加以評分,高一高二年級評分第一第二的合唱節目作為元旦晚會的節目之一......合唱的主題沒有限定......确定了曲目的班級在氣候恢複正常之後和本次大會的聽後感一起送到團委辦公室。盡量不要撞曲目,撞了的班級我會另外通知。”
這一道廣播下去又是引起掀翻樓的呼喊,文最帥的四個人也開始叽叽喳喳地讨論,直到線上大會開始都沒個消停。
斐溯拿出紙筆開始記錄,看着給自己一整個埋在被子裡的紀洄,對他們一個接一個的話題興緻缺缺。
他現在隻對裝睡的紀洄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