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高中生,我們要時刻謹記自己當下的核心任務......”
紀洄用力摁緊兩個耳朵的耳塞,猶嫌不夠,又将自己的頭埋進被子裡。
斐溯拿筆抵着自己的下巴,看完正前方的一系列動作,在筆記本上寫下幾個字。
“......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我們要穩紮穩打,用汗水創造奇迹......”
估計是憋在被子裡太久,紀洄忽地掀開一角的被子,面對牆側卧着,一邊耳朵裡的耳塞已經消失不見。
紙張有些透,隐約能看到後面那一頁不是空白,斐溯将這一頁翻過去,看見一幅木蘭樹的鉛筆畫,他眉尾上揚,又翻回來看了一眼筆記本扉頁,紀洄兩個大字寫得,十分,端正,都說字如其人,眼前這兩個字比起本人來還是太穩重。
“......為了更好地體現高中生的風采,閉幕式的歌曲應該以積極樂觀向上為主基調......”
紀洄又翻了個身,半張臉埋進被子,這次不是裝睡,是真的睡得很熟。
斐溯在筆記本上又寫下幾個字。
黃鶴也靠着牆,正好和他相對着,察覺到黃鶴的目光,斐溯帶着淡笑問他:“怎麼了?”
看清他的口型,黃鶴連連搖頭。
隻不過就是有點佩服斐溯寫個聽後感也能這麼認真,和每次這種時候都随便糊弄的大多數人真的完全不一樣。
還有就是斐溯的眼神有點怪怪的,好像也在好奇紀洄為什麼能在這麼吵的環境下睡着。
安靜的環境對于紀洄來說,就會出現一個非常不安靜的腦子。
所以紀洄很喜歡這種不安靜的氛圍,因為他本身是一個不太容易進入深度睡眠的人,往往在這種情況下他才會睡得更加安心。
但是僅限于持續平和的說話聲和均勻的噪音。
聽到現在這種時有時無的廣播聲音和電流噪音糅合在一塊的混亂,紀洄就感覺腦袋像鐘一樣被狠狠地敲了幾下,腦海裡回蕩着巨大的嗡鳴,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拽着,将他從夢裡提溜出來,他煩躁地睜開眼睛,第一時間就是找不知道又掉哪裡去了的耳塞。
過了有一會兒,廣播的聲音還是像被泡在雨水裡,斷斷續續,每隔一會兒還會發出刺耳的嘯叫,帶着雨聲也變成了鬼哭狼嚎。
後來也成了十六中無聊的高中生們口口相傳的“謠言”之一。
實在沒摸到耳塞在哪,紀洄懶得再去找,就繼續縮在被子裡摸手機,摸到了發現自己沒什麼事幹,各種社交軟件和娛樂應用都走了一遍,最後還是回到“莉莉的數學研究院”裡面,往上翻着不到三十個人聊的幾百條未讀消息,大部分是在讨論合唱曲目,小部分在閑聊。
其中最活躍的就是朱益和廖科,哪邊都有他們倆。
甚至連宿舍聊天也沒落下。
“這麥怎麼回事啊,跟水淹了一樣,辦不好别辦了,拉倒。”朱益起身往廁所走,看見還縮在被子裡的紀洄,聲音立刻放小,“紀洄還在睡啊?”
紀洄聞言,忽地掀開被子彈起上半身,正好窗外雨聲加大,伴随一道閃電劈過,朱益被吓得直接往湯文昌床上跳,帶着上床的斐溯一起晃了好幾下。
“等會床塌了就好笑了。”嘲笑完朱益,紀洄丢開手機,朝斐溯伸手,“聽後感,謝謝。”
“起床别起這麼猛,容易頭暈充血。”斐溯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手指輕輕點着筆記本封面,“自己過來拿。”
“你丢過來。”紀洄拍了拍自己身前陷下去的被子小窩,“丢準點,别丢我身上了啊。”
斐溯沒丢,頭微微仰起來,抵在腦袋後的毛巾往下滑,他順勢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
床忽然震動起來,和剛才晃動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明顯是有人踩了上來,斐溯感覺腿邊的被子都被踩着往兩邊扯。
“等會床真塌了我們怎麼辦。”他眼睛半睜開,看向因為太高而不得不半彎着腰低頭走的紀洄。
紀洄聞言停住腳步,偏頭用臉和天花闆來了個親密接觸,牆灰沾到臉上,有一些還被他故意蹭到撲簌簌地往下落。
“床沒塌,天塌了。”紀洄笑得有些壞,略微彎下腰,伸長手臂去拿筆記本,對上一雙黑沉的眼睛,整個人下意識地停在原地沒繼續動作。
“紀、洄。”看着床上的牆灰,斐溯蹦出兩個字,被子下的長腿一擡,往紀洄的膝蓋彎頂了一下,毫無防備的紀洄一條腿半跪下來,還在往前伸的上半身慣性往前撲。
恰好被張開手的斐溯接了個滿懷。
和平時或巧合或意外的擁抱不一樣,隔着被子,卻親密得過分。
紀洄還沒擡頭,就被斐溯抓着脖子和後腦勺摁下去,整張臉都埋在被子裡,然後他擡手也抓着斐溯的後腦勺往下摁,腿上也用力不讓斐溯的腿再亂動。
朱益從下床爬出來,一邊納悶一邊擡頭:“頂上怎麼落灰了,唔唔唔的說什麼呢——”
看見上床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和另一頭全程觀看的黃鶴對視一眼,黃鶴聳聳肩攤開手,朱益搖着頭坐了回去。
湯文昌拿着筆在床的震動裡笑得很大聲,笑夠了才将床上落的灰抖下去,繼續寫第二份聽後感。
廖科也想看,但是又不想動,一連聲問怎麼了。
朱益記起來自己原本是想要上廁所的,他起身的同時腦子裡冒出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想法,于是他雙手高舉,望着空調大呼:
“床上打架,世風日下啊!”
紀洄被斐溯用被子包住壓在身下,隻露出一張臉,聞言扭頭看了一眼賤兮兮的朱益,轉回來的時候所有動作漸漸停止,腦袋也往斐溯的被子裡縮,隻剩下上半張臉。
在斐溯眼裡就是一雙眼睛,和兩顆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