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離的生動。
“認輸啦?”斐溯聲音很低,幾乎是朝他做了個無聲的唇語。
紀洄看着他,氣息還有些悶着的喘,好一會才緩慢地、刻意地眨了一下眼睛:“嗯,認輸了。”
他這個動作讓斐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在記憶裡有過關于這個動作的解說,但是他當時沒有認真聽,記憶點不夠深刻,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
斐溯也學着他眨了一下,不過速度快一些,眨完也不再壓在紀洄身上,而是靠着不高的護欄坐在床邊,揮了揮手上的筆記本:“給你。”
紀洄從被子上方伸出一隻手,袖子被蹭到肩膀,露出上面白色的圓圈。
他自己習慣了這個痕迹的存在,斐溯卻沒有,他看了一眼就匆匆收回眼神,裝作若無其事地把筆記本攤開蓋在紀洄臉上,聲音也聽不出什麼異樣:“雨越來越小了,趕緊寫吧。”
紀洄沒急着起身,仍舊是躺在斐溯的被子裡,兩隻手都拿出來,舉着筆記本的兩邊挑了一段開始念斐溯的筆記:“作為新時代的希望,我們不僅要關注自身成長,還要将自身的夢想與祖國的前途、民族的命運緊密相連,讓睡覺成為你們心中最堅定的信念,才能煥發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斐溯偏開頭,單手握拳,嘴唇掩在後面輕笑起來。
廖科在底下正聽得起勁,一時安靜下來他又開始追着問怎麼了。
黃鶴用筆敲着鐵欄杆,探頭問廖科:“科啊,你心裡最堅定的信念是什麼?”
廖科覺得這話題轉折得有些生硬,但還是很認真地開口:“吃飽喝足。”
湯文昌笑得眼鏡都在往下掉。
黃鶴也開始笑:“這我還真是不好說什麼了,你是吃飽喝足,那兩位是睡覺。”
廖科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也跟着開始笑。
紀洄笑罵一句斐溯:“還不止呢,這人後面好幾頁都寫着睡覺,什麼核心任務是睡覺,最佳風采是睡覺,乍一看還以為看不慣我睡覺呢。”
朱益在廁所裡聽得一清二楚,不僅聽還要加入話題:“說不定是佩服你這麼吵都能睡着。”
黃鶴也贊同:“還睡得很熟。”
幾個人又笑了幾句,不知道誰提到合唱就揭過了之前的話題。
隻有斐溯一直沒再說話。
直到紀洄翻到玉蘭樹那一頁,看到了鉛筆樹上有用中性筆畫的不會凋落的玉蘭花。
“我才發現,這是我的本子。”紀洄坐起身,手指從花摸到樹,指腹沾上些許灰色,“真好。”
“什麼?”聲音太輕,斐溯沒有聽清後一句。
“我說,不會掉的玉蘭花真好。”紀洄合上筆記本,單手伸着懶腰。
聲音落入最後一道雷裡。
一直到傍晚,這場大雨才正式拉下帷幕,被迫半閉麥一個下午的廣播開始恢複正常運作,不過還是像溺水一樣。
“今天的晚自習照常進行,不允許遲到行為的出現,允許穿拖鞋。誰寫的允許穿拖鞋?”
“老師您還沒關麥......”
“不允許......”
廣播在溺水的電流聲中被驟然掐斷。
朱益拍着床要笑暈過去:“這是付帆的聲音吧哈哈哈,不允許穿拖鞋沒說出來哈哈哈,幹得漂亮!”
“什麼不允許,沒有後面幾句,我們都沒聽到。”廖科憋着笑正經開口,轉頭看見斐溯和紀洄一人提着一雙鞋往樓梯間走,一副肉疼的表情,“那兩雙鞋超級貴。”
沒走很遠,紀洄聽得清楚,他笑着回頭:“下次生日送你啊科科。”
廖科受寵若驚的表情被斐溯盡收眼底,下樓梯的時候冷不丁來了一句:“你還記得你現在的人設有哪些嗎?”
紀洄搖頭又點頭:“我會根據不同的人呈現不同的自我。”
身邊有同學經過,斐溯保持着禮貌的笑:“嗯,百變小幾。”
紀洄一開始還沒聽懂,隻是不樂意他喊自己的小名,回想起來就不太敢扶着他的肩膀,隻好靠着扶梯笑:“我要跟紀溪說,她帶着我們看的番劇就你記得最清楚哈哈哈......”
不想攔着後面一臉好奇的同學,斐溯無奈地扯過他的手臂繼續往下走,嘴上也沒閑着:“你那個時候看得最起勁。”
“诶,我說,我姐和我媽這周會回家,要去看看她們嗎?你也挺久沒見她們了。”
走出宿舍,兩人繞開大水窪,慢慢地步行在校園大道上,大雨過後樹葉落了許多,能夠直接看到灰藍交織的天空,頭頂的雲層被撥開,今天最後的、唯一的陽光穿雲而過,丁達爾效應出現在衆人眼前。
斐溯跟在紀洄後面站定,看那金色的光束中似有水霧浮動。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也像泡在水裡,隻一個字,在水面泛起回收的漣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