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為了名利。
世人追名逐利,再正常不過了。這不在林鶴語的猜測之外,于是她道:“那你怎麼知道,我會來取代你呢?”
“不。”雲郁離緊蹙着眉頭,“你取代不了我。”
“那?”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他緩緩說着,飛快睜開了眼睛。
一道金色符文,竟在他左眼中亮起!
原來他剛剛閉上眼睛,并非示弱認輸,而是在暗中調動身上靈力。
符文繁複而神秘。
林鶴語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隻是用匕首将他臉上的面巾挑掉了。
她看着對方俊朗的臉龐,道:“這種迷魂陣對我沒有用。”
話是這麼說,她突然退開一步,眼神木然地放開了雲郁離。
寶石匕首“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雲郁離自由了,被放開了,卻還是保持靠着門的姿勢不變。
他實在撐不住了,昨夜本就跪了一夜沒吃多少東西。
今日爬了半天山,又費盡心思混進學院,不小心中了一箭差點被發現。
方才啟用眼睛裡的迷神符,已耗光他最後一點靈力。
他得趁迷神符失效之前,趕緊離開這裡。
雲郁離一手扶着門,一手扶着腰間的傷口,半彎着腰。
視線下沉,落到了地上的匕首上。
匕首散着寒光,似在召喚着他。
他看了半晌,終究沒抵過誘惑,将匕首拾起。再次比向了林鶴語的喉嚨。
“你怪不得我。”雲郁離聲如蚊呐,看着那截雪白纖細的脖子半晌,似在打量着從哪裡下手。
他仍舊半彎着腰,注意力全在對方的脖子上,沒看見林鶴語雖一動不動,眼神卻已靈活如常。
雲郁離咳嗽了兩聲,手有些發抖,眼神發虛。
比劃了幾次,似乎都沒有找到他滿意的位置。
他并不想害人性命。
在人的喉嚨處大動脈之後,有一處毀了再難恢複的主靈脈。
他隻要找準位置輕輕劃上一刀,然後再休息一下,吃幾顆丹藥恢複靈力。連夜把人丢回老家找人看着,保她永遠回不了永安城。
此脈位置刁鑽,稍有不慎便會讓人丢了性命。
他的手莫名有些抖。
林鶴語一直看着他的動作,隻見這人舉着匕首,神情恍惚遲遲不下殺手,猜測到了他的意圖。
卻不想這居然還是個心軟之人。
隻等再過了一會。
果然,雲郁離的靈力再也支撐不住迷神符,身體一軟,突然往後一栽。
林鶴語實時“清醒”了過來,打落了他手中的匕首。
雲郁離瞬間驚醒,眼中的金色符文忽明忽暗,他仍舊未放棄最後一點希望。面上卻搖了搖頭道:“看來我今日隻能認栽了。”
“确實。你打也打不過,問你話也不誠實回答。”林鶴語到桌邊坐了下來,拿起茶壺,很輕,是空的,又放下了。她話音一轉,有些深沉道:“不如講講,你今日為何而來?”
“我,我當然是……”雲郁離反手扶着門,緩緩坐了下去。掙紮是徒勞地,他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
世上沒有這樣的刺客,明明是來幹壞事的,卻帶着一身傷。
林鶴語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再次拿起桌子上的茶壺,這一次壺中倒出來了熱情騰騰的茶水。
她慢條斯理的舉着杯子,走近雲郁離:“想喝嗎?”
雲郁離看了一眼,抿了抿嘴,不語。他不知道其中是否摻了什麼東西,也不知道是否能付清一杯茶水的代價。
林鶴語像是知道他想什麼似的:“隻要你告訴我,你今夜,當真是為我而來麼?”
雲郁離猛地擡頭。
兩人對視着,對峙着。
雲郁離眼中的靈符光已經熄滅了,他沉默着不說話,林鶴語卻已經知道了答案。
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遞到了雲郁離眼前。
“喝吧,沒有下毒。”
他沒接,林鶴語也沒耐心遞,于是就給他放在了地上。
随後起身,又将從洛青那要過來的點心擱在桌上,說道:“都是給你的,你随意。隻是我希望明天天亮的時候,這裡的一切都恢複原樣。”
她拿起匕首,手上輕輕一捏,匕首斷作兩截,一截“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剩下的一截,被她輕輕擲到了雲郁離的腳邊。
這個動作與那日投擲梅花的動作十分相似,仿佛刀刃和梅花,于她而言都是同樣尋常的物件。
這一次,雲郁離看得分明。
林鶴語說,“這把匕首,已為你今夜的不請自來買單。”
去往卧室的珠簾被挑起,又落下。隻留一陣細碎叮鈴聲響,在寂靜深夜裡尤為清晰。
珠簾搖搖晃晃,一會就歇了下來。
雲郁離坐在地上,珠簾晃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終是在茶水未涼透之前,将它一飲而盡。
低頭一看,腳邊的半截匕首上,原本鑲嵌的寶石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