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人的弑殺與狠毒是出了名了的,勸停隻怕适得其反,更何況他現在思緒亂得很,尤其是在認出琅琊王氏的人後。
眼見死在蕭允瀾劍下之人越來越多,他心一橫提劍擋在蕭允瀾身前,嘴上高呼“郎君小心!”
蕭允瀾當真是被氣笑了,畢竟這人借口救他,卻數次打亂他的招式于劍下救人。
蕭家人自幼練武,以他們的本事很容易就看破盧今安的想法。不過蕭允瀾沒有點破,隻是手中的劍愈發淩厲,遊刃有餘就像是貓逗老鼠,幾個回合下來盧今安便面露頹色。
就在盧今安在大腦飛速思考該當如何時,一把銀色軟劍突然從盧今安身後探出。
“大人,遊戲該結束了!”一道冰冷陰森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擡頭便看見一直被他護着的人直挺挺倒下,胸口插着長劍,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蕭允瀾從盧今安身後信步走出來,饒有興緻地打量起盧今安難看的臉色,然後上前握住插在他人胸口的長劍。
“住手!!!!”盧今安聲嘶力竭地喊道,奔向倒地之人,可是早已為時已晚,蕭家人一貫目的明确,下手從不拖泥帶水。
蕭允瀾握住長劍當着盧今安的面用力按下,隻聽噗嗤一聲,地下之人再無半點生氣。
見盧今安狼狽地趴在那人身前,蕭允瀾隻面不改色将劍抽出來,原來一向端莊的盧大人,也是有堅持不住的時候。
蕭允瀾緩緩勾唇。
“救命之恩,大人不應是這種反應啊!”他彎腰認真看着盧今安,“難不成大人認識這賊人?方才對阿碩的責難是賊喊捉賊的戲碼?”
少年腕間玉镯撞在劍柄上,叮當聲裡混着譏诮,蕭家人護犢子,也記仇。
盧今安死死咬住後槽牙,直直地望着蕭允瀾站起身,從牙縫中擠出“多謝!”二字來。
事到如今他看不出蕭允瀾一切都是故意為之,那他着實是該死了!
蕭允瀾舔了舔後槽牙,眼底帶着隐晦的笑意。世家子啊,原來也就這樣!
“大人記着今日的救命之恩便好,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雖我用不上,可是大人需謹記于心,莫要日後恩将仇報!”
盧今安劍尖還在滴血,腳邊躺着個年輕刺客。蕭允瀾認真打量着死去的那人,啧,細皮嫩肉的,也不知是哪家的人。
不過還是不夠慘,因為他阿娘在這裡,阿碩早就策馬去了另一邊吸引走大半火力,可還有一小部分人在圍攻馬車,目的何為不言而喻,蕭允瀾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殘陽如血,蕭允瀾特意活抓了一人帶到盧今安面前,用劍尖指着那人,一點點教盧今安如何用劍挑斷人手腳筋。
“大人不是要審訊活口嗎?怎麼不說話了?”
少年嗓音清越如溪,說的話卻讓文官嘔出了一回又一回的膽水。
蕭允碩一離開馬車,那些殺手瞬間圍攻過來,行動之間絲毫不見掩飾。遠處蕭允庭早已在殺手出動時,便也察覺到了。武将子弟,分辨野路子還是正規軍的本事還是有的。
他調轉馬頭向蕭允碩的方向趕來,仗着策馬而行,占據優勢,幾乎是見一個殺一個,無論是流民還是殺手俱是一視同仁,早已殺紅了眼無心分辨那些。
早年聽爹講,戰場上若遇到親兵蛋子最舒服,就像砍西瓜,原本他是不信的,如今倒是信了。
随手殺了兩人後,他已經不追求單純的殺人了,而是怎麼更省力,怎麼能一擊斃命,仗着身邊就是黑甲衛随身保護,他可以全心全意地鑽研怎麼殺人。
他已經沉浸在殺人的快感和對能力的追求中,手起刀落間殺人也越來越熟練,愈發覺得省心省力,逃竄的流民也越來越少。
眼看四周被他震懾住,這才停手擡頭看向蕭允碩,他的臉上早已被血覆蓋住看不清面容。
蕭允碩高坐馬上,盡管他這邊是最危險的,可是他仍分了大部分心神在蕭允庭與蕭允瀾那裡。
見蕭允庭終于舍得擡頭望過來,勾唇笑了,擺手示意不用過來。蕭允庭遠遠皺起眉頭,然後還是選擇在不遠處停留,沒有靠近也沒有遠離。
然後他就發現一個有意思的小玩意兒。
夕陽半落,映得黃土坡上的屍體堆泛着詭異的橙紅。周慶蜷在死人堆裡,鼻腔灌滿腥甜血氣,耳朵貼着地面數馬蹄聲——三十七、三十八,當第四十匹戰馬掠過土坡時,他猛地從血泊裡彈起來向外跑去。
蕭允庭勒馬在屍山血海裡逡巡,玄鐵甲胄上的血槽已經蓄滿。他忽然眯起眼,目光定在三百步外鬼鬼祟祟的灰影上,一無人注意便起身就跑,一來人便抱頭蹲下,一來一回還真讓他差點跑了出去。
世上沒有笨人,鼠有鼠道,很快就有人注意到這邊跟着學得有模有樣,就連那邊危險重重的蕭允碩都注意到這邊大型的一二三木頭人遊戲。
“有趣。”蕭允庭反手抽出鞍邊雕弓,三棱箭镞在夕陽下泛着藍光。弓弦震響時,那灰影仿佛背後生眼,一個懶驢打滾躲過緻命箭。
他反應是快,可箭矢更快,直直釘在他右腿上,一瞬間周慶就知道自己完了。
周慶正抱着滲血的右腿思考該怎麼蒙混過關時。忽然馬蹄聲裂地而來,他擡頭看見一柄滴血長刀橫在眉心,再往上是一個面容堅毅的小少年。
蕭允庭的刀尖挑起周慶下巴,這才看清他的相貌,左臉有一道從眼角貫徹而下的疤痕,整個人瘦弱不堪,穿着不合身的麻衣,可眼底狡黠靈動,行事猥瑣卻也不失靈氣。
“原來是一個聰明的小賊!”看清那人相貌後蕭允庭收起刀,開口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