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途川。
目送鴉天狗警察們将不省人事的罪犯綁起吊走,阿保望着消失天邊的黑影,而後垂下頭來,看着底下粘上了泥灰的手和襪子,有些難堪地抿了抿嘴角。
到頭來還是讓他看到了自己最狼狽不堪的一面。
她下意識握緊了手,而後才下定決心轉過身去,低着頭不敢與他對視:“鬼燈大人……很感謝您這麼久以來的照顧,阿保……”
指甲嵌入掌心,她咬住下唇,疼痛讓她清醒:“阿保是時候離開了,真的很感謝您!”
朝鬼燈深鞠一躬,她将腰和腦袋都壓得低低的,仿佛這樣就能遮掩掉她的心虛,至少她希望自己走的時候能夠體面一些。
隻是那頭一直沒有動靜。
她的視野裡也隻能看到他的一雙腳,那人就是打照面也從不喜形于色,相處這段時日,她才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他。
“保重。”
說罷,她挺直腰杆,轉身要走。
“等一下。”
那聲音沒有一絲的遲疑,也并不局促,是那樣沉穩。
她站住腳步,卻沒有回頭:“鬼燈大人,還有什麼事嗎?”
“那個卡拉蹦吧魚的便當是你做的嗎?”
阿保一愣,而後輕笑:“嗯,那是最後一份了。”
“可我沒有吃到。”鬼燈又說。
阿保睜大眼,有些意外地回過頭去:“可我明明……”
回過身的同時,鬼燈仍矗立在那,身段高大威武,面容清冷,像座無法撼動的大山,卻讓人感到厚實安穩。
他忽然向前邁了兩步,他腿長步子又大,一下子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便當被不知情的閻魔大人吃了,很可惜我沒能有那個運氣吃上卡拉蹦吧最美味的食物。”
阿保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後退幾步,他卻锲而不舍地又上前幾步,兩人的距離,近得容不下第三者。
他和往日那樣遷就她的個子,俯身望着她的臉道:“沒能親口吃上讓我感到很遺憾。”
阿保心下一顫,他是那樣認真的一副表情,語氣是那樣懇切,她根本無法拒絕,胸腔之下亂跳的心髒越發肆無忌憚,她慌亂地捂着胸口,想要逃避這份直白,可他灼灼的目光卻不打算放過她。
逃脫不了的她被迫低下頭去,攥緊着手,有些磕磕絆絆地張口,聲音細如蚊呐:“那,那我……再為您準備一份吧。”
“這是最後的了。”
她又小聲補了一句。
她已經沒有正當的理由繼續留在這裡了,她必須舍棄自己的感情走得幹脆一點,所以就容許她最後再放縱一次。
然而下一秒鬼燈卻握住了她置于胸前的手,皺着眉擲地有聲道:“我很欣賞阿保小姐的能力,請一定要留在閻魔殿!”
阿保錯愕的目光還未來得及從兩人的手中移開,那人卻又說:“待遇不是問題,近來你在閻魔殿的表現大家都有目共睹,我希望阿保小姐能好好考慮……不,馬上入駐閻魔殿吧!”
一番話說得她一愣一愣的,她驚訝地擡起頭來,卻對上一張無比認真誠懇的臉,雖然表情有些吓人,但他的真心實意卻不加掩飾。
“我不是做夢吧……”
那個人希望她留下來!
“我覺得非常有必要告訴阿保小姐您一點,您真的十分優秀,我不清楚您的不配得感為什麼這麼高,但您真的值得更好的去處。”
“……”
他的一番話就好像一記悶拳重重砸在她的心上,從小到大,就是活着的時候,也從未有人這樣鼓勵過她。
就是家人,也總是嫌她笨,什麼都比别人學得慢,因為總是要付出比别人多幾倍的時間,那些人總是不遺餘力地嘲諷她,甚至讓她放棄。
這樣的她,也能得到别人的鼓勵嗎?
這樣的她,也能被别人相信嗎?
可那人握着她的那雙手是那樣有力,還堅定不移地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有人覺得她是有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