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雖好,但到底缺了點什麼。”
“缺什麼?”
“缺一位美人。”
蘇載言轉身就走。
衛熠連忙起身,“法師去哪?”
“殿下想尋美人相陪,貧僧就不在這裡煞風景了,貧僧要回寺廟了。”
“法師這話,怎麼帶着一股酸味?”衛熠拉住蘇載言的手腕,湊到跟前道。
“貧僧不是那個意思,貧僧是說,殿下想要美人自去尋美人便是,貧僧自回寺廟。也不是,貧僧是說貧僧不是美人……”
蘇載言忽然發現這話好像怎麼說都不對,越解釋越說不清了,最後急道:“總之,貧僧不是那個意思。”
衛熠笑着哄道:“好好好,熠已經理解法師想要說什麼了。”
但見蘇載言那窘迫的模樣,他又忍不住逗逗他,遂湊到蘇載言耳邊低聲道:“有法師在,抵得過萬千美人。”
“殿下莫不是眼神不好,貧僧這副模樣,任誰見了都不會覺得這是一副好相貌。”蘇載言退開幾步,面色冷淡地說道。
但衛熠卻注意到,蘇載言的耳朵微微泛紅。
雖然衛熠心癢癢,但卻忍着沒有繼續逗下去,他怕再逗下去,人真的被他逗跑,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說到底,都是熠的不是。”衛熠坐在桌邊,手指撫上琴弦,“熠彈奏一曲作為請罪可好?”
蘇載言進來就注意到桌上放着一把琴,他覺得這讓家夥彈琴,總比繼續聽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要好。
“貧僧洗耳恭聽。”
衛熠無奈道:“洗耳恭聽不是這麼用的。罷了。”
衛熠輕輕撥動琴弦,他紅衣似火,如月光下的焰火,俨然成了這園中最鮮明的色彩。夜風帶起他的衣袖飄動,宛如一副流動的畫卷。
“铮”的一聲,琴音蕩開夜幕,像是一顆石子投入湖心,蕩起層層漣漪。
琴音流轉在指尖間,泠泠泛音在月華裡凝成一曲《鳳求凰》。
蘇載言聽出了衛熠在彈奏什麼,僧袍下撚着念珠的手指微微蜷縮。
衛熠是什麼都沒說,但鳳求凰的第一句便是: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蘇載言不再看衛熠,擡頭看向亭外。衛熠卻偏過頭來,眸子裡映出蘇載言的身影。
這人身着一身月白色僧衣,一塵不染地站在月光裡,竟比那月光更盛幾分。
他如風似露,似天際的一抹白,是這世間的求不得,可當這求不得就在眼前時,便讓人豁出性命也要求上一求,将這一抹白染成赤色。
蘇載言隻覺衛熠的琴音有魔力,既聲聲入耳,亦聲聲入心。
忽地,他鼻尖嗅到了淡淡的梅香。
梅園中,原本已經凋謝的梅樹竟開始抽芽,在衛熠的琴音中,緩緩長出綠葉,結出花苞。
琴音如流水穿過峽谷,繞過高山,最後彙成一條奔流的大河,以一去不還之勢奔騰入海,最後彙入海水中後一切都歸于平靜。
就在蘇載言以為平靜就是終點時,海水攪動,中央出現了一個巨大漩渦,一隻大鳥從漩渦中一飛沖天。
也就在這時,梅樹的花苞一朵接一朵地綻放開來,轉眼間,花開滿園。
風起,吹落花瓣無數,似是下了一場梅雪。松糕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在梅樹間又竄又跳,去追那些花瓣。
蘇載言伸出手,一片花瓣落在掌心。他又輕輕一吹,花瓣再次飄飛。
花瓣在亭中鋪了滿地白,滿亭幽香。
衛熠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出了亭子,他折了一枝梅回來,遞到蘇載言的眼前。
“這枝梅,贈你。”
蘇載言怔然,擡眼對上衛熠含笑的眸子。
這人為送他一枝梅,以琴音催開了滿園的梅花。但這枝梅,他是接還是不接?
“殿下要送的,隻是梅花?”蘇載言問。
“法師覺得是什麼,便是什麼。”衛熠回答的意味不明,“法師若不收,我會傷心許久的。”
蘇載言在衛熠的注視下,緩緩擡手,眼看就要接過這一枝梅。
忽然,他眼前有白光一晃。
“小心!”
衛熠攬着他閃到了一邊,蘇載言一轉頭,看到了釘在廊柱上的一把白森森的匕首。
那支梅花掉落在地上,摔落了幾片花瓣。
“秃驢!拿命來!”
一道紅色影子向着蘇載言沖了過來,還沒等蘇載言出手,衛熠已經動了。
他向袖中一探,抽出一把折扇,手腕一抖,折扇展開,擋住了襲來的長劍。旋即一扇子敲在那拿着長劍的手上。
這使劍之人明顯并不懂劍術,隻會做一些簡單的劈刺動作,衛熠很輕易就奪了她的長劍。
衛熠手指一動,細線飛出,将這行刺之人綁在了柱子上。
蘇載言定睛一看,還是個熟人。
這不正是那晚敲開廟門,要和衛熠春風一度的女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