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載言見他如此鄭重其事的模樣,不得不也起身與之相對,但卻沒有立即答應。
“僅憑猜測就斷定了貧僧的身份,現在又直言相随,這似乎并不符合一個謀士的身份。”
蘇載言溫和的目光中帶着幾分審視,他總覺得劉安良如此急不可耐地向他一個和尚投誠,必然有自己的目的。
劉安良依舊保持着躬身的姿勢,“隻因二公子的特征十分明顯,很少有人的立臉能同二公子的臉這般……”他頓了頓,才說出兩個字:“獨特。”
蘇載言倒也沒惱,隻是笑了笑,“小弟把這個都告訴你了,可見對你的信任。”
劉安良垂下了眼皮,“劉某慚愧。”
蘇載言觀劉安良不驕不躁,即便雙腿不便也未見頹然之色,反而目中藏光,從心性上來看,就絕非是一個簡單角色。
而且,這人是大哥安排在小弟身邊的人,大哥挑人的眼光不會錯,他自然是信得過的。
至于這人還有什麼目的,他總會知道的。
他上前一步,扶起了劉安良,“先生請起,以後還要請先生多多相助了。”
這便是同意了。
劉安良暗自舒了一口氣。
劉安良的雙腿之前被人打斷,即便後來斷骨重接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行走,必須依靠拐杖。但給蘇載言行禮時,他并沒有用拐杖,即便雙腿止不住地抖,斷骨處傳來錐心的痛,依舊咬着牙讓自己不要倒下去。
這些,蘇載言自然都看在眼裡。
在扶起劉安良時,指尖中有一道金光悄然沒入了劉安良的體内。
劉安良詫異地發現疼痛瞬間就消失了大半,他擡起臉,看向蘇載言時眼中的驚異都未來得及收斂。這是今晚他第一次如此失态。
他不由再次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個青年,蘇載言的目光依舊溫和平靜,找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原本他以為已經對蘇載言足夠正視,但現在……
也許應該再正視幾分?
蘇載言并不知道劉安良的想法,當然即便知道了也并不在意,對他來講不過是随手為之。
在出了那十方寺後,他身上的功德金光大增,可能是距離太遠的緣故,這些金光并未如之前那般飛出沒入佛像體内。
也是依靠如此雄厚的功德之力,他才能收集蘇子昂已經四散的三魂七魄,暫時安置在一顆佛珠之中。隻等三魂七魄重新融合,蘇子昂就能蘇醒。
屆時,再送他往生。
他并沒有想過讓蘇子昂憑借自己的肉身死而複活,畢竟這有悖天道,且他來得太晚,肉身已經不能用了。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找塊不錯的地方埋了。
至于為什麼坐在墳前燒紙……
一是因為他想以這樣的方式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而第二,也是在等暗中的人自己出來。
這些劉安良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原本在他眼中,蘇載言就隻是一個普通的和尚,即便是現在改變了想法,在他心裡最多也是有點本事的和尚。
他看中的并非是蘇載言,自然也不是蘇子昂,而是大公子蘇載玉。
之前他說的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光自然是真話,蘇載言并非庸俗之輩,但這并不等于他便是成大事之人。
在他眼中,唯有如蘇載玉那般才稱得上是可成大事之人。
“二……”
劉安良想叫蘇載言,但話剛出口就好像被什麼堵住了。
如今他已經投效于蘇載言,再叫二公子就不太合适了,可不如此稱呼,他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适的稱呼。
難道要叫主公?
可對着一個和尚叫主公,他總覺得好像哪裡蠻别扭的。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則是他隐隐有些不太情願,雖然在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但有些東西并不是能一時就改的了的。
蘇載言看出他的糾結,對他來講一個稱呼并不重要,随心就好。
“貧僧法号渡塵,先生可以直呼貧僧法号,或者叫二公子即可。”
“二公子。”劉安良果斷在兩者之間選了二公子這個稱呼,對蘇載言道:“我現在就去把大公子留下的那批人叫來。”
蘇載言原本還想問問有關大哥的事,但見劉安良如此急迫也隻好先作罷。
“好,不知先生幾時可回?”
“天明即回。”
蘇載言微微點頭,“那先生去吧。”
劉安良走後,蘇載言無奈地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你再不出來貧僧就走了。”
黑暗中傳出了一聲輕咳,随着輕微的腳步聲,一道颀長的身影在月光下顯現。
月光如水,灑在這人雪青色的長衫上,勾勒出他如畫的眉眼。在那雪青色的長衫外,是一件井天色的鬥篷。
蘇載言發現衛熠似乎偏愛淺色。即便是上次在佛塔内時,也是在白色的中衣外套了一件淡紅色的外衫。
這一點倒是和莫無為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莫無為在以教主的身份出現時,多以玄色為主,平日也隻穿煙紅等深色的衣裳,隻偶爾會選擇翠青色,因為餘之年喜歡。
他記得……在原文中衛熠最喜歡什麼顔色來着?
哦對,是暮山紫,一種清冷感十足的淡紫色。
發現思緒竟然在以這種詭異的形式拉偏,蘇載言敲了敲自己的眉心,重新看向衛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