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實甫正打算找個機會敲打敲打兒子,讓他不要胡亂安排,耽誤了張阆的前途。
這會兒張實甫突然意識到,剛才的小姐正是侍郎蘇文謙之女,蘇家是升泰前幾日剛攜子去拜訪過的人家,也是兒子有意要結親的人家之一。
張實甫的神情有些不太對。
張阆敏銳察覺到了祖父的不悅情緒,不過他以為祖父是不滿他此舉,覺得他暗中觀察不出聲是在外面偷聽。
可這種行徑實為他所不恥,他怎會去做?祖父為何要這樣想自己。
張阆微微擰眉,解釋說道:“孫兒方才在廊前隐約聽到一女子的聲音與祖父說話,見她似乎在與祖父論詩,怕打攪失了禮,便在外頭久等了一會。”
孫兒這一連串不甚理解的小動作和小心思已經被張實甫盡收眼底。
張實甫的表情這才舒緩了些,阆兒不愧是他看好的家族接班人,是個穩重的孩子,而且看樣子他還沒有對男女之事的想法。
一心學問,對将要入仕的男子而言是好事。
張實甫摸着發白的胡須,心安地點頭,這才回答了張阆一開始的問話。
“是前頭來借讀的女學生,作了一首詠鄉的詩。”
張阆一愣,笑着說道:“祖父不去前面教學,原來是在書房給人開起小竈來了。”
“那今日你代我去瞧瞧。”張實甫的語氣帶着寵溺:“回來這麼久了,總是在外頭跟人玩耍,自己家的族學也沒去過。”
張阆不由失笑,見祖父根本沒有怪罪他的意思,便鞠躬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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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辦完,顔暮已經往下午上課的地點走去。
本以為過去就能聽見男學書齋裡傳來的琅琅書聲,卻不想男學午間下課比女學還早,此時他們三三兩兩地或站或坐地在庭院中。
顔暮停下腳步,沒再往裡頭去,他找了個無人看見的偏僻角落站着,等老師和女學的人過來。
蘇沫這妮子從小就招蜂引蝶的,即使待在他身體裡都不忘散發她的那股子嬌氣,何況現在是她的本體在這。
可就算現在是他在場,也不能将她的身體放在男人堆裡頭單獨待着,太打眼了。
顔暮這樣想着,又往角落裡退了兩步。
青磚墁地的庭院裡,男學子們議論的聲音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見小姐們都往這邊過來了,說話的那人嗓門更大了些。
“盧大人業績斐然,這回入京述職深得陛下聖心。”
若蘇沫本人在這,定能聽出這是那相貌平平張苑的聲音,但顔暮沒見過張苑,他隻覺得說話的這個青年腦子不怎麼好,甚至有點腦殘。
深得誰心?朕心?這人放什麼狗屁呢。
随後又有一粗犷的男低音響起:“這是今日早朝的消息?張苑兄這消息來的真快。”
哦,這人叫張苑啊。
顔暮耷拉着眼皮,名字他記下了,如此蠢貨,這輩子都不用做官了,不然朝堂上又得多一個沒眼力見還嘴碎專門來氣他的人。
男學中借讀的學子比女學多,不少是張閣老門生的子弟。在這學堂裡,張家子弟自認高他們一等,把自己當做主人家,說話間也帶着傲氣。
女學那邊的代表是表小姐,而這邊就是張苑了。張苑果真“咦”了一聲,瞪大眼睛說:“這三日休沐,沒有早朝啊。盧大人是被陛下單獨召見去的,呂學子你....你是不是讀書讀糊塗了,怎能連我朝休沐日都不記得啊!”
此話一出,瞬間迎來哄堂大笑。
呂學子吊着細長的眼尾,不大的眼睛餘光卻一直盯着水榭那處,他看見了從女學方向而來的小姐們的身影。
眼見小姐們越走越近,在同窗都嘲笑他的笑聲中,呂學子也不覺得丢臉,就像一隻打了雞血的大公雞。
呂學子突然提高了嗓門,雄赳赳氣昂昂地朝宮殿的方向拱手。
“張兄誇張了,我呂某哪是不記得,實在沒想到盧大人如此受陛下恩寵,竟先單獨被陛下召見。細想一下盧大人為國為民,實乃我輩表率,誰說讀書人不能當武将,盧大人做到了,實誠人做實誠事,陛下自然能看得見。”
顔暮:“......”
這又是誰,能不能來一個人報一報他的名字?
他要将這姓呂的腦殘和剛才那個叫張苑的腦殘一同記入朝廷黑名單。
讓這兩個腦殘在張家族學互相禍害一輩子去吧,這輩子都不要在他的面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