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衛軍司一早,沈淮舟坐在武訓場上擦拭着昭心劍。時下炎熱,武訓場的糙漢子們個個都汗如雨下。他冷冽的視察着衆人,今日邵北琊不在司中,去宮裡辦差去了,監督禁衛軍每日演訓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這個副帥身上。
日頭高照,就算不演訓也是流了一些汗,沈淮舟渾不在乎般的繼續視察着,時不時糾正他們的動作。
禁衛軍司的演訓雷打不動,就算下雨也要進行,更别說是這暑天了,但也仁慈,羽林衛每日演訓需兩個時辰,禁衛軍就一個時辰。
大衛中羽林衛分兩支,一支最為龐大是出征打仗的,另一支人數就比起來就少了很多,通常巡查宮門大内。
禁衛軍也分兩支分别負責宮内、宮外的相關事宜,這又與大理寺和廷尉府不同。廷尉府主審民間草案,大理寺主理一些大人物或關注度高的案子。禁衛軍負責保護整個皇城,首要為天子。這算是較為閑散的軍系,但若是遇到逼宮或造反,需由他們去平定,所以禁衛軍司選拔嚴苛,個個都是身手不凡。
兩支軍但都傭着邵北琊和沈淮舟為帥,都聽他們召令,隻是差事不同罷了。負責宮外的禁衛軍不住禁衛軍司,隻有負責宮内的才住在那。
所以這也就是沈淮舟為什麼總是那麼閑的原因了,閑也有閑的好,閑才好。
裴程亦在演訓其中,這小子尋常時候沒個正形,該認真時總還是認真。
比起邵北琊禁衛軍的人更怕沈淮舟,邵北琊對他們要求并不嚴苛,反而時常心軟,人也溫柔謙遜,很好說話。演訓遇到沈淮舟,每個人臉上就扭曲陰沉,叫苦不疊。他要求很嚴苛,平日裡也不太好說話,心情好倒是能說上兩句,心情不好那更是不敢多說。
許是日頭直照,其中一個禁衛軍眯了眯眼,手上的劍頓了頓,輕輕晃着。這個細小的動作被沈淮舟捕捉到。
“劍為百兵之秀,握穩你們劍。”他喊道。
他其實也很熱也覺得太陽太曬了,可是規矩是規矩,他向來分明。眼下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了,許多禁衛軍都恹恹的。拿他們沒辦法,歎氣道:“今日你們練習得很好,我許你們早些休息,”語氣軟了下來“後院有綠豆湯,你們且排隊去取吧。”
大家先是一怔,随後登時拍手叫好,一窩蜂的朝後院湧去。裴程則是悄咪咪的溜到沈淮舟背後,漫不經心的說:“二哥,你今日怎麼這般仁慈?”
他擦汗,懶散道:“太熱了,我也熱,怕你們中暑了。”
裴程依附道:“今年這天氣确實熱得早,你下午有什麼事嗎?”
“怎麼了?”沈淮舟狐疑的問。
裴程似是不好意思開口,吞吞吐吐的。
“有話直說。”
“那個……這不快端午了嘛,我想請幾天假,回去陪陪我祖母。”
其實禁衛軍司向來沒有那麼刁難人,真想請假說聲就是,倒不用這麼支支吾吾的。
“請呗,陪你祖母是好事,我允你五日可好?”
裴程抿了抿唇,手指比出十。沈淮舟楞了一下,旋即開口道:“這麼久。”
“我祖母來信說摔了腿,我這不想多陪陪嘛。”
“行。”沈淮舟果斷的點頭許了裴程的要求。
沒想到沈淮舟這麼好說話,以為今日不是邵北琊在,自己怕是很難請這麼長時間。
說來其實沈淮舟嘴上嫌棄裴程一天叽叽喳喳吵個不停,但心裡卻很心疼他。年紀不過十四歲,家中父母病逝,獨留家中祖母撫養,老人年事已高,怕有閃失自己孫兒前程無望,就送去武館習武,後來憑借自己的努力十二歲進了禁衛軍司。
他的二哥很心疼他,他亦很依賴他的大哥二哥。漂泊在外,惟覺禁衛軍司是家,禁衛軍司都是家人,所以他喜歡和他們聊天,其實也是想搏些關注罷了。
見自家二哥如此好說話,他又恢複了那個沒正形的樣,想起昨日聽來的事,說道:“哎,二哥,你知道嗎?那個王碌死了,真是惡有惡報。”
沈淮舟不假思索道:“知道。”
“啧啧啧,據說死了得有好幾日了,臭了才被發現,他人緣不行,沒人願意為他請官差查明死因,就随随便便葬了。”
他突然笑道:“真厲害。”
裴程滿腹狐疑:“哥,你在反諷?”
“喲,你都知道反諷啊?不過我不是,我是在誇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