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麼了?你想幹什麼啊?”裴淮捏緊拳頭,疑惑的問他,“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們認識的賀嘉樹雖然叛逆,可不會羞辱任何人。”
如果不是好兄弟的關系,裴淮今天一定動手,現在看着賀嘉樹那樣,他下不去手。但他很失望,冷冷一瞥後,拉開廁所門走了出去。
賀嘉樹的17歲生日在賀家主家舉辦,單獨宴請賓客的房子,今晚來的是賀家一族與唐苜娘家人,還有是賀嘉樹的朋友,整個大廳非常熱鬧,與廁所的安靜形成巨大反差。
裴淮走出去,努力調整波動的情緒,火氣降了一半,煙花會那晚和賀嘉樹打招呼的女生興高采烈跑過來,“裴淮,裴淮。”
裴淮冷淡的問:“幹嘛。”
裴淮向來脾氣好,對人不擺臉色,這一聲夾着怒氣的‘幹嘛’讓她的心顫了顫,“我去!你今晚怎麼跟賀嘉樹一樣,吃炮仗一樣。”
“賀嘉樹在衛生間。”
“不是,我不找他,我找你。”
“找我?”裴淮記得他們之間不算太熟。
“對啊。跟你打聽個人。”
裴淮揚揚下颚,“誰?”
“嘿嘿。”賀天晴伸手把裴淮拉到人少的角落,急急忙忙說:“煙花會那天晚上,站賀嘉樹旁邊的那個男生,是誰啊?不是我們這一圈裡的吧,沒見過。”
裴淮心中警鈴大作,直直盯着賀天晴,“你……問他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呀?”賀天晴嬌羞一笑,“他好帥,是我喜歡的類型,我想追他。”
裴淮吐了口氣,“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為什麼?難道他有女朋友?”
“那倒不是。”
“那是為什麼?”賀天晴想到什麼,突然大驚,“難道他喜歡男的?”
裴淮白她一眼,“注意點,咋咋呼呼做什麼?好歹還是賀家小姐呢。”
“快告訴我,為什麼。我很急,很急。”
裴淮想了想,認真的說:“他家很窮的,爸爸早逝,媽媽改嫁,跟着婆婆爺爺住,吃穿全靠接濟,還欠了一屁股債等着還。可他學習很好,高一年級第一名,班主任的心頭寶,年級主任的親兒子。學校指望他考個好大學,光耀一中,他指望考個好成績,将來找一份好點的糊口工作,還債,奉養兩位老人。你覺得他這種人,會被感情拖累嗎?會願意被感情拖累嗎?”
賀天晴眉頭緊鎖道:“我,有錢的。我可以幫他。”她忍不住的歎氣,“原來,他過的這麼不好。”
“所以,别去打擾他。”
裴淮不欲多說,徑直離開,回到大廳準備和和老爺子道别,他要去找程星燦。高天宇和許藝洲突然跑過來問他賀嘉樹去哪了,他們準備回家了,和他說聲再見。
“嘉嘉剛才出去了。”路過的唐苜聞言回了一句。
雨幕下的星海區依然繁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一輛黑色邁巴赫穿梭其中。
十分鐘後穿過星海大橋,進入到朝陽區,而後進入北城在陳舊的高樓中行駛,最後穩穩停在月亮灣一個老舊小區巷子口外。
坐在駕駛座上的是名少年,一張充滿野性的臉俊而冷,左手搭在方向盤上,右手拿起旁邊的手機,打開後翻出程星燦的号碼直接打了過去。
四五分鐘後,巷子裡走出來一名撐着透明雨傘的少年。
賀嘉樹推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少年在外面停了片刻,才緩慢的坐進來。
他關上車門,将雨聲隔絕在外,耳邊安靜到落針可聞,不自在悄然而生,同時拉扯着兩人。
程星燦低着頭,盯着雨傘上的水珠,神情看似淡然無波,實際心神澎湃,猶如惡劣天氣下的海浪。
與此同時的賀嘉樹也好不到哪去,因為第一次開車上路,雙腿現在還是軟的。過來的整個途中,并沒有想太多,停下來了,後知後覺的感到悚然。
可比起全身麻木的悚然無力,整個胸腔彌漫着濃濃的郁結之氣,鼓鼓的脹脹的,很不舒服。
許久沉默後,賀嘉樹扭過頭看向程星燦,黑烏烏的腦袋在燈下垂着,露出一節白皙的後脖頸。今晚被酒水浸過的嗓子忽地潤了,喉結滾動,怔怔的看了幾秒,覺得不太對勁,迅速移開視線。
“程星燦。”
寂靜的車内終于有了低啞的聲音。
“賀嘉樹,你真的拿我當朋友嗎?”程星燦依然垂着頭,木讷的從嘴裡發出聲音。
他看不懂賀嘉樹什麼意思,仿佛從賀嘉樹那裡得到最多的是羞辱、诋毀與不屑,尊重與平等不曾存在。
“你到底拿我當什麼呢?”
賀嘉樹被問住了,因為他确實對程星燦的态度有時候很惡劣。頓了兩秒,想要辯解,又無從辯解。他對其他人不這樣,容忍度很高,為什麼對程星燦一個人态度奇怪又惡劣?
為什麼?
“朋友吧。”
一個‘吧’字透露出賀嘉樹對‘朋友’的不确定,程星燦聽出來了,心裡感到悲傷低落,原來連朋友也不是。
“賀嘉樹,我也有脾氣的,我不是沒有情感與情緒的玩偶。聽到難聽的話我會傷心難過,會生氣,會問問自己到底哪裡做得不對。如果有一把刀子插在我身上,我會疼的。”程星燦嗓音沙啞,眼眶酸澀難受,“上午你為什麼讓我滾呢?你讨厭我嗎?如果是,為什麼現在又來找我呢?你……是不是覺得沒說夠?”
“不是。”賀嘉樹着急的否認。
“那你來幹什麼呢?”程星燦問。
“我……”來幹什麼呢?賀嘉樹啞語。
程星燦扭過頭,冷寂的眸子平淡的落在賀嘉樹的臉上,“賀嘉樹,你要和我道歉嗎?”
賀嘉樹這種富家少爺,嬌生慣養長大的,恐怕最缺的就是向人低頭,要他道歉無非是異想天開。程星燦知道這一點,才會故意說讓道歉的話。一直以來他确實很喜歡賀嘉樹,但他始終不能忘記自己,沒頭沒腦、沒心沒肺的紮進賀嘉樹的漩渦之中。賀嘉樹讓他生氣,他想要賀嘉樹的道歉。
這個請求令賀嘉樹特别詫異,當了16年少爺,上面長輩寵着慣着,任他為所欲為,壓根不知道道歉是什麼。程星燦是第一個讓他道歉的人,不是親人,也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就是一個同學,不,比同學好點的關系,算得上朋友。
下意識中他要說操,對着程星燦無風無雨的眸子,哽了回去。
“你讓我滾。”程星燦開口,“你剛才在電話裡,說話很難聽,你看不起我。”
賀嘉樹一手抓住方向盤,面對程星燦的陳述,很煩躁。他不想道歉,但又不得不這樣做。程星燦和身邊那些讨好他的人不一樣,他真的會離開,沒有他賀嘉樹,還有蕭直、高天宇和許藝洲,甚至裴淮還舔他,恐怕不願意,黎呦也是他的選項。
“道個歉就好了是吧?”他掙紮着問。
程星燦嗯了聲,又補充道:“賀嘉樹,我不會得寸進尺,所以,你道歉就行了。”
還算識趣。賀嘉樹舒坦些了,張口就說:“對不起。”
音落,熱意席卷了他的身體,整個臉刷地紅了。内心更是尴尬不自在。
程星燦震驚了片刻,感到前所未有的開心,眉目間有了笑意,在賀嘉樹眼裡,比瑰頂公館的煙花秀還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