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管太監高聲道:“東宮伴讀崔嘉瑞,獻東珠朝珠一份。”
曆朝曆代皆視東珠為貴寶,譬如大衍,太後與皇後的朝冠上便綴有東珠,也唯有她二人的朝冠上被允許綴上東珠。而眼前太監手中之盒所盛納的東珠,顯然比尋常的東珠飽滿晶瑩許多。
崔嘉瑞昂首挺胸地走至殿前,恭敬地朝上方的貴人抱拳行禮:“臣深感太後娘娘聖恩廣布,澤被蒼生,特命人跨越千山萬水,尋得此稀世東珠,願以此珠,敬賀太後娘娘聖體康泰,福慧雙增,歲月長安。祈願我朝在太後庇佑之下,風調雨順,國祚永延,盛世長隆。”
“這孩子真是讨人喜歡。”
太後本就信佛,常年誦經,見此東珠,自然喜歡,于是問道:“你是誰家的兒子?”
崔嘉瑞道:“臣父崔欽。”
太後笑道:“原來是丞相之子,難怪如此一表人才,丞相教子有方啊。”
百官中的首位,崔欽出列俯首道:“太後盛贊,臣愧不敢當。”
“我還從沒見過這樣大的東珠呢。”
方邵元感慨:“不愧是丞相啊。”
此刻,另外四位伴讀已經離開座位,來到了殿前一側,隻等崔嘉瑞退去,太監示意,就得上台。
甯為遠低聲道:“諸位,準備了。”
說着,他主動褪去了自己的外服。
其餘人見狀也紛紛照做。
隋明朗摘下帽子,拔出發簪,将束發完全散落下來,及至肩下。
月白色的羅裙随風款款而動,膚白勝雪,眉目如畫,雙眸明亮清澈如清泉,再帶着一抹因為女裝而産生的嬌羞,當另外三名伴讀看到這樣的隋明朗時,一時之間竟有些呆滞了。
因為美貌得令人感到窒息,他們甚至連先前的那種調侃也說不出了。
終是由總管太監嘹亮的聲音打斷了這場沉寂。
“東宮伴讀方邵元、甯為遠、李承奇、隋明朗,以《秦氏孤兒》為太後娘娘祝壽。”
方邵元瞬間回神:“到咱們了。”
甯為遠深吸一口氣:“我有點緊張……邵元,你打前陣吧。”
李承奇道:“我們可以的!”
隋明朗不語,隻是默默跟上。
蕭貴妃望着上殿的四人,疑惑道:“陛下,這一次太子的伴讀中,竟有個姑娘嗎?”
皇帝笑道:“這怎麼可能。想來那位姑娘,是某位伴讀男扮女裝而成吧。”
“男扮女裝?”
蕭貴妃盯着前方那個固然年少、卻已出落得沉魚落雁般的姑娘,再三辨别,終于從對方的美麗中瞧出了幾分清俊,不由道:“好個容貌昳麗的少年!”
皇帝想起,此人是唯一一個由自己的兒子親自選為伴讀的,他不由看向顧溫。
顧溫定定地望着台上正在表演的四人。
準确地說,是其中某一個。
此時此刻,兒子眼中除了對方,似乎就沒有别人了。
皇帝見狀不由一笑。
算算年紀,溫兒也是時候該有個房裡的人了,這倒是自己的疏忽。
至于這個人是男子還是女子,橫豎不是當太子妃的,無傷大雅。
若對方真有才華,待年紀稍大些,到了加冠的年紀,自然而然就換了身份,或許還能憑借這種經曆讓他的才華如虎添翼,就如同某朝某位戰功赫赫的将軍,也算是一樁美談。
皇帝不再關注太子的神情,轉而專注地欣賞起前方四位少年精心準備的戲劇。
“你們雖非我的生父生母,然而這護佑之恩,養育之情,早已勝過了血緣。我秦武今日既已報仇雪恨,自然要找回身份,可你們二位依然是我的父母,此生此世,我當以我的一切來供養。”
故事的最後,由方邵元飾演的秦武說出這句話,而後,他與隋明朗“母慈子愛”地擁抱在了一起。
“臣等獻醜了。”
演完了戲,還是由方邵元打頭,俯首抱拳道:“願以此戲,博太後娘娘一樂,恭賀太後娘娘福壽無極,年年今日,歲歲今朝。”
“瞧瞧,瞧瞧,太子的伴讀,你們才多大呀,竟能将戲演得這樣好,看得哀家一時笑,一時悲,全然沉浸在你們的故事裡了。快,走上前來,讓哀家瞧瞧你們幾個。”
太後一臉慈愛地說道。
四人互相對視,而後一起向前幾步。
“觀此戲,朕也有所感。”
皇帝開口道:“朕年少登基,雖不像戲裡的秦武那般處境艱難,卻也全賴母後的教養與支持才有今日。母後,朕也當像秦武說的那樣,以天下供養您。”
太後笑呵呵地道:“皇帝,你向來孝順,哀家心裡清楚得很。不過呀,哀家吃齋念佛慣了,用不着天下來供養,你有此心,哀家就很高興了。”
她又看向前方四人,道:“你們演的這出戲,這是哀家收到的最好的壽禮。”
方邵元等人都很高興。
隋明朗心裡卻像是有塊石頭壓着。
在決定将這出戲定為太後的壽禮之前,他并不清楚太子殿下與太後的實際關系,隻是按照常理來預想。
可若是兩人之間并不友好,他們身為東宮伴讀,卻選擇用這出戲來讨好太後,拉近太後與皇帝之間的距離,這算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