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花千鳥眼神漸厲。他重複道:“離開她!”
女子似乎被他的冷厲吓到,身姿搖搖欲墜。她茫然無錯,隻不住的低聲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沒有人理解她,沒有人認可她,她隻有我了……”她語中帶了啜泣,“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連我也要從她身邊奪去呢?她已經什麼都不剩了呀……”
“為什麼呢……”
這般輕柔哀傷,又飽含情意的追問,本該無比惹人憐愛,可卻因面容是猙獰的鬼臉而意韻全無,隻留陰森與可怖。
立花千鳥冷冷道:“你在她身邊,隻會令她痛苦。”
女子仿佛陷入了無盡的哀愁。她依依道:“我……我使她痛苦嗎?她不再需要我了嗎?”
她說着,忽然狠厲起來,鬼臉怒目圓睜:“不行,不行!她必須與我在一起……我們永遠不要分離!永不分離!”
船尾政彥徹底忍不住了,他說:“立花先生,您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
立花千鳥道:“她就是你姐姐。”
船尾政彥驚道:“可我姐姐不是在醫院嗎?”
立花千鳥沒有回答,隻冷冷看他一眼。
船尾政彥頓時會意,讪讪道:“對,這裡是夢。”
然後他追問道:“那這裡是我姐姐的夢嗎?”
立花千鳥說:“是。”
“那、那我姐姐,她這是怎麼了?”船尾政彥憂道。
立花千鳥道:“耽于臆想,迷失自我。”
船尾政彥想了想,問道:“妄想症嗎?”
“也對。”立花千鳥回答。
他艱難地打量了一番船尾町現在的臉,沉痛道:“姐姐她為什麼會妄想出這麼糟糕的東西啊!”
立花千鳥說:“待她醒來,問她即可。”
船尾政彥大感吃驚,喜道:“醒來?我姐姐能醒了嗎?”
劍客沒有回答。
纖弱的女子仍在癡癡地低語,獰惡的鬼臉卻更加猖狂,神情甚至隐隐含着嘲笑。
倏忽間,劍客蓦地拔劍。
那是極為迅速的一劍。劍身出鞘,月光與劍光溶在一起,揮灑出比流星更為燦爛的光芒。
劍尖劃向女子的臉,鬼臉驚恐萬狀,卻避無可避,眼睜睜看着劍将自己刺穿,然後一分為二!
“嗚——”
鬼臉陡然發出尖銳至極的鬼哭,瞬間從女子臉上剝離,化為濃烈的黑霧。黑霧之中,密密層層的鬼臉擁擠在一處,重疊的嘶聲嚎叫交雜在一起,恍然間竟讓人以為身處地獄。
烏雲蒙住了瑩月,大地陷入黑暗。女子的身形漸漸隐去,隻餘黑霧在凄厲的哀嚎。
船尾政彥毛骨悚然。他忍不住想往後退,卻又不敢離劍客太遠。此時的他有些後悔。為何要陪劍客留下呢?活着不好嗎?
月光不再,劍光卻更為迅捷。劍客的動作快出了殘影,閃電般斬向黑霧中的鬼臉。黑霧掩蓋了劍客的身形,卻遮不住劍光。凡光芒所至之處,一劍一哭号。
也許過了很久,但也許隻有一刹那。烏雲消失,清柔的月輝再次如水般流照而下。
四周寂靜無聲,那陰森詭秘的黑霧與不住嘶号的鬼臉已然失去了蹤影,像烏雲一樣,仿佛從未存在過。
街道上空無一人,唯有劍客提劍在手,卓然而立。清風掠過,吹動他的衣衫,暗藍的衣擺與夜色渾然一體,似要乘風而去。
船尾政彥愣愣問道:“這……就結束了?”
立花千鳥轉過身,看着他。
船尾政彥看見閃着寒意的劍鋒,猶豫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我姐姐呢,她去哪了?”
立花千鳥說:“醒了。”
“醒了?”船尾政彥迷茫地眨眨眼,“那我們呢?”
“閉眼。”立花千鳥如此說道。
攝于對方剛才展現的實力,船尾政彥不敢不從,隻得閉上眼睛,但純粹的黑暗令他感到恐慌。于是他眯起眼睛,偷偷地瞧。
他看見劍客舉劍,向着深邃的夜空一斬而下!
雄渾的劍意沖天而起,劍光碾碎了月光。霎時間,整個世界天崩地裂。
船尾政彥再度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歪倒在沙發上,渾身肌肉有些僵硬,應該是睡着了。
對面的劍客依舊端坐在桌前,似乎從未變過姿勢,可噩夢中的一切卻猶在眼前回放。他摸摸額頭,手上一片冷汗。
他猶疑着,有心訊問夢中的一切是否真實發生過,卻又懼怕着那個答案。但很快,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沒有給他繼續糾結的時間。
他向劍客點頭緻歉,然後來到屋外接起電話。
“——什麼,姐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