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從前日進宮後就不曾回來,她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花夫人守了花顔嬌一天一夜,後來實在撐不下去了,才在杜嬷嬷的勸慰下回房休息了一夜。這會兒才剛起來不久,聽聞女兒醒了,又匆匆趕了過來。
“我要生下這個孩子!”花顔嬌無力地半靠在床頭,面色虛弱蒼白,說出的話卻是冷硬堅定。
花夫人面色一窒,想說重話又不忍心,她握着花顔嬌的手,一時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隻忍着怒意柔聲勸慰道:“孩子的事暫且不說,你總要先告訴娘那個人是誰吧!”
其實花夫人心中有個猜測,卻不敢深想,她希冀從女兒嘴裡聽到别人的名字。除了那個人,不管是誰家,哪怕出身門第低些也不打緊,靠着左相府的勢力,讓他娶了女兒都是易事,那麼這未婚先有的孩子也就好說了。
花顔嬌聞言卻有一瞬間的恍惚,晏淩雲那滿含厭惡的眼神在眼前一閃而過,使得心口一陣揪疼,她趕緊搖了搖頭,開口道:“沒有誰,孩子是我一個人的。”
花夫人一聽,心中的怒氣再也忍不住,恨聲道:“你一個人怎麼有的孩子!事到如今你還想要包庇誰?”
她見花顔嬌别過頭,不吭聲,冷笑一聲:“好,你不說是吧,總有人會說!”
花顔嬌心下一顫,就聽花夫人嚯一下站起身,揚聲對下人吩咐道:“去把染冬那丫頭拖過來,就在這院子裡,打到她開口為止!”
花顔嬌下意識在房間裡搜尋染冬的身影,卻發現似乎從她醒來就沒有見過她了,她疑問地看向一旁的畫春,卻見畫春亦面帶祈求地看着她,無聲地流着眼淚。
“你把染冬怎麼了?”花顔嬌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會兒卻是不用任何人回答了,敞開的房門外很快傳來棍棒擊打身體的鈍響,一下,一下,夾雜着染冬漸漸虛弱的求饒聲。
花顔嬌擡起頭,面色蒼白如紙,她焦急地看着花夫人:“住手吧,母親,求求您住手……”
“那個人……是誰?”花夫人不為所動。
外面棍棒還在繼續,可已經聽不見染冬的求饒聲了。
“好,我說。”有淚水從她的眼角緩緩淌出,“我現在就告訴你那個人是誰。”
她雙手緊緊攥住錦緞被面,顫動着的雙唇毫無血色,聲音艱澀猶如砂礫:“是……晏淩雲。”
随着晏淩雲三個字的脫口而出,花顔嬌知道知道她心裡的防線在這一刻全然轟塌,潰不成軍。
晏淩雲?
這一下,卻是換成花夫人愣住了。
竟真的是他!
夜裡,左相終于回府了,一臉的肅穆,看起來疲憊異常。
花夫人看着他兩眼布滿了血絲,知道他怕是幾夜沒休息了,也不知朝堂上發生了何事,想到要說的又是件頗費心神的事情,一時就沒有開口,隻讓人服侍了老爺先睡下了。
次日一早,趁着吃早膳的空檔,花夫人旁敲側擊:“老爺,聽聞右相府的晏公子有着天人之姿,比之我們彥書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知老爺可曾見過?”
左相正端着早茶,聞言放下杯子,狐疑地問道:“夫人為何突然提起這個人?”
花夫人以為左相聽到了什麼風聲,試探道:“還不是嬌嬌那孩子,說是心悅晏公子……”
左相聞言果然皺起了眉頭。
對于晏淩雲他在幾年前倒是聽聞過他的風華才貌,人他也見過,的确有幾分風骨姿容,單論他這個人,他暫不置可否,可右相府嘛,如今太子一脈……卻是萬萬不行的。
近日朝堂上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地裡早已經風起雲湧。榮親王被刺身亡的消息傳進宮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京城馬上就要變天了。
他睨了一眼花夫人,見她眉眼深處疲态盡顯,語氣間吞吐猶疑,夫妻幾十載,他自是對她非常了解的,看樣子她是有什麼事瞞着他不好開口,之前三句話不離晏淩雲,想必是和小女兒有關,可現在他實在分不出心思來顧忌女兒家的小心思。
沉吟了一會兒,他道:“若囡囡實在不喜那鎮國将軍府的婚事,便作罷吧。至于其他……一切等太子大婚後再說。”
左相的話沒有說死,太子大婚之後一切皆成定局,到時莫說區區一個晏淩雲,恐怕整個右相府都不複存在了。
可花夫人卻誤會了他的意思,還以為是和右相府的親事有轉機。
她獨自坐在桌邊沉思,太子的婚事在九月裡,距離現在還有一個多月,到時候女兒的肚子都五個月了,早已顯懷,她是能等,可嬌嬌的肚子絕對等不了那麼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