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兩個時辰的路程,過晌午了都還沒到。
這是站在樹蔭下的靈汐萬萬沒想到的。
官道旁,一群人圍着馬車半天,對着壞掉的車轅束手無策,拉車的馬兒早被解下缰繩,正悠閑在一旁道上啃着青草。
清梅在一旁安慰道:“小姐别急,已經着人去給大公子報信了,便是修不好也不打緊。”
靈汐歎氣:“出城不過半個時辰,若是報信,回府不是更快?”
去找大表哥,怕是人都見不到。
轉念一想,不等清梅反應,又道:“算了,舅舅剛回來,還是少打擾舅母了。”
她微微郁悶。
感覺自己就不适合出門,合該宅在家裡才對。
遠處一輛馬車徐徐從後邊駛來。
清梅下意識往前,微微擋住靈汐。
靈汐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以為意。
這官道人來車往的,再正常不過。
馬車經過她身前,緩緩停下,不等衆人戒備,一張熟悉的臉露了出來:“好巧,又見面了。”
靈汐和清梅坐在車廂一角,安靜如雞。
對面如明月清風的公子微微咳了幾聲,攏了攏狐裘大氅,蒼白修長的手伸出來,緩緩向靈汐面前一遞:“這是姑娘上回落下的吧?”
正是上回丢的璎珞。
碧綠的玉珏靜靜躺在手掌中,襯着那修長指節如玉如竹,竟比那碧玉都好看幾分。
靈汐恍了恍神,見他還在擡手等着,忙雙手接過:“多謝公子。”
言畢,便不再言語。
車轱辘聲聲入耳,後邊摻雜着馬蹄聲,連路旁風拂過樹梢的聲音仿佛也清晰可聞。
車廂安靜得過分。
白衣金帶的矜貴公子正靠着軟枕,閉目養神,自家小姐低眉垂目,雙眼放空,不知想些什麼。
清梅坐立難安。
她平日裡是個話多的,這會兒卻莫名不敢發出一點兒響動,心中暗暗後悔,早知道和阿蕊換一換,坐外頭去好了。
車外,蒼術豎着耳朵,仔細聽着車廂裡的動靜,可惜裡邊就說了幾句客套話,便安靜下來,再也沒有響動。
他又等了半晌,實在忍不住,向坐在另一旁的侍女小聲抱怨道:“我家公子平日裡就話少,怎的你家小姐也不愛說話?”
阿蕊正襟危坐,面無表情,輕聲道:“小姐喜靜。”
自家小姐平日裡也不愛開口,身邊的清梅倒是個話痨,整日裡嘴便沒閑過,倒是難得見她這般安靜。
蒼術一隻腿在空中晃來晃去,另一隻腿支起來,下巴磕在膝上歎氣:“我家公子也喜靜,總是嫌我話多,讓我閉嘴,明明是他話太少了我才多說的!對了,你家小姐也這樣嗎?”
阿蕊:“……”
“不過我覺得公子就是嘴硬,太安靜了他又不喜歡,所以我才要辛苦多說些,不然多悶啊!你家小姐也是這樣嗎?”
阿蕊:“……”
她就該跟車廂裡的清梅換一換。
車廂内,白衣公子無奈聽着車外的聒噪,輕輕睜眼,對面少女雙眼放空,神遊已久,唇角微微動了動,欲言又止,到底沒有出聲,心中輕歎,重又閉上眼睛。
李錦蘭本來都吩咐套了車,準備去接靈汐了,還沒出門,箫府的侍衛快馬趕來,說已經有人接了小姐,正朝這邊趕來。
她松了口氣,到底有些放心不下,便守在門前等着。
身邊丫鬟替她打着傘,她懶懶坐在鋪了皮毛的梨花軟椅上,接過妹妹遞過來的茶盞,啜了一口,向妹妹抱怨道:“靈汐這丫頭,從我第一次見她,每次出門好像都有些周折,怪道她不愛出門呢!”
被姐姐拉過來等人的李錦月不想說話。
李錦蘭笑道:“也不知你們倆怎麼的,按理說也是從小便見過的,也不見你們紅過臉,怎的就互相不愛搭理呢?奇了怪了!”
李錦月冷冷道:“姐姐對她比對我還好,有時候我都懷疑,她才是你的親妹子!”
李錦蘭放下茶盞,指尖點了點她軟玉般的面頰,啧啧道:“這都能吃上醋?你說說,我哪裡對你不好了?每回她有的東西哪次少了你?好些她沒有的,你不也有?”
李錦月轉過頭去,哼了一聲,小聲道:“不一樣……”
李錦蘭瞅着她,又無奈又好笑,正巧這時候,有動靜傳來,身旁的侍女一瞧,喜道:“前邊騎馬的是箫家侍衛,定是姜姑娘到了!”
車到近前停下,車簾掀開,靈汐一眼便瞧見了等着的人:“錦蘭姐姐!”
車内的白衣公子并未露面,待靈汐一行人下車後,車夫便揚鞭啟程,不做停留。
李錦蘭待馬車走遠,拉着靈汐的手,左看又看,心疼道:“沒傷着吧?”
靈汐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