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驚慌失措道:“夫人當心,他們有刀!”
有人扯着嗓子哈哈笑道:“身上穿金挂玉的,果然是隻肥羊。”
宋識忍痛睜開眼,周圍火把攢動,仆從已與流匪打作一團,母親抱着木匣,把證據牢牢護在懷裡。
她搖搖晃晃坐起身,指尖覆上腳踝,隻要稍一挪動,那裡便鑽心的疼。
“愣着幹嘛?快起來!”
宋紀舉起胳膊肘撞開身前的流匪,朝她喊道。
宋識咬緊牙關,撐着地面站起,深一步淺一步地走向宋紀。
有個流匪瞧見她腰間玉佩散發出淡淡的瑩白光暈,頓時兩眼放光,伸手扯斷玉佩的繩索。
宋識心中一慌,攥緊系着玉佩的紅繩往回拽。
流匪見那小娘子不肯撒手,目露兇光,揮起大刀就要砍下。
“宋娘子!”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近乎是同時,宋識看到有道白影從那名流匪身後出現。
之後,流匪便直挺挺倒在地上。
拉扯的蠻力驟然消失,宋識重心不穩,也不受控制地向後跌去。
不過摔在地上卻沒有想象中的疼,就好像有人在身後接着自己,她愣了愣神,隐約嗅到一縷芙蕖香的味道,可扭頭看向身後,隻有一片打殺。
宋識心頭泛起一陣酸澀,但此時不是傷情的時候,她打起精神,踉跄着走出兩步,目光在周圍來回掃視,不肯遺漏一處細節。
直至發現草叢裡的一角白色,她蹙緊的眉梢忽然松開,也顧不上腳踝的疼痛,搖搖晃晃地跑過去撿起玉佩。
宋紀躲開流匪揮來的刀刃,瞅準時機一個箭步到她身側,扶起她就往人少的地方躲。
“一塊玉佩而已,搶了就搶了,你不要命了?”
宋識攥緊玉佩,固執道:“這塊玉佩不一樣 ,不能丢。”
“呸,匣子裡全是紙,連張銀票都沒有,”有個流匪忽然大聲叫嚷:“那婦人抱那麼緊,我還當什麼好東西呢。”
宋識心底一慌,下意識看向母親。
隻見章氏一拉一拽,便将身前流匪的兵刃卸掉。
“我可真給娘丢人,好歹外曾祖也是讨伐夏人的名将,到了咱們兄妹這裡隻會握筆杆子,連那些仆從都不如了,”宋紀握拳惱歎:“難怪人家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遇到流匪我除了幹着急,其他什麼也做不了。”
宋識道:“你不是會射箭嗎?”
宋紀頹喪着臉,“會射箭頂什麼用?又搶不回來證據,我箭還沒射出去,他們的刀就砍過來了。”
宋識苦笑不得,盡管場面混亂危急,但她的頭腦還是很快冷靜下來,對着仆從大喊:“把東西搶回來,沒有那些書信和地契,就很難定梅天梁的罪了。”
“小娘子所言為真?隻憑此物便能定梅賊的罪?”
一名身材魁梧的流匪突然跨步上前,拿過同夥手中的木匣疑聲發問。
宋紀擋在妹妹身前,警惕地看向那人,“怎麼?就是你們受了梅天梁的指派,前來殺我們滅口的人?”
那名流匪聞言,遲疑着翻看起匣中物件,須臾間,他面色忽沉,回身喝道:“都住手!咱們上了那狗賊的當了!”
其他流匪陸續停下刀,疑惑地看着他。
“大哥?咱們劫錯人了?”
匪首看向身後的同夥,厲聲質問:“是誰說今夜梅天梁的親戚會路過此處?”
宋紀眉頭跳動,指着一衆流匪道:“誰跟那個豬腦袋沾親?你們從哪兒得來的消息?”
有名流匪道:“馬九,是馬九說的,大哥,他說這是梅天梁的堂嫂,還是從揚州過來的,有錢的很,劫了這次夠兄弟們半個月吃喝。”
匪首怒問:“馬九呢?”
小隔片刻,方才答話的流匪又道:“我那會兒瞧見他去搶那小娘子的玉佩了。”
話音未落,躺在地上的馬九幽幽醒轉,他毫不在意自己為何會暈過去,他的眼裡隻有那塊泛白光的玉佩,那玉佩一看就是個寶貝,要是拿它換了錢,自己下半輩子的吃喝就不用愁了,想到這裡,他越發興奮,摸起刀一骨碌站起來就往前沖。
也就在這時,周圍掀起一陣陰風,将火把熄滅大半。
馬九頓在原地,他覺得背後好像有什麼東西,不由打了個寒噤,慢慢轉頭瞥向身後。
衆人也覺得蹊跷,時值相月,暑氣未消,怎麼可能會刮起刺骨冷風?
“大哥,這荒郊野地的,咱們不會是……”說話的那名流匪吞了吞口水,望着黑黢黢的荒野好半晌,才顫着語調繼續道:“撞鬼了吧?”
匪首握緊鐵刀,轉而看向四周,“鬼神何懼,我們又不曾做過虧心事。”
“可咱們現在做的不就是虧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