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這麼多年的怨恨和不知從何而起的嫉妒全都發洩在這個發卡上,死咬着後槽牙。
“我知道你的秘密!你覺得我要不要跟你哥哥說呢?”
“什麼秘密?”
江歲不甚在意,看着已經命喪黃泉的發夾思考該怎麼跟哥哥告狀好讓好感度更降一層。
他秘密多了去了,他作為一個同鄉難道樣樣都知道嗎?
細數他小時候的事情,無非就是在挨餓和被打之中度過,戰戰兢兢沒一天好日子,借由他人之口說出去說不定還能在哥哥面前刷波同情,他有什麼理由阻止?
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張弩知道不把這個秘密說出來他不會相信,這次他要說,他就是要看不慣他如今幸福的樣子!
他就是眼紅!看到他們坐在一起聊天、一起出去玩、一起生活他就嫉妒到發瘋!!!
憑什麼!
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他們如今的境地卻天差地别?難道就因為沒把他打死還遇到了個好哥哥嗎?!
那為什麼這個哥哥不能是屬于他的呢?!
他久久不說話,江歲餘光在人群中搜尋同款箭頭,轉身準備走。
張弩眼神怨毒地盯着他。
“我知道是你放火燒了村子,你親手殺了你爹!那晚上好多人沒了家,你這個惡毒的畜生!!!”
都是一些土磚稻草蓋的房子,容易點着是正常的。
“......”
江歲停下了,重新審視了一下這個站在自己對立面的人,大方點頭:“是我。”
“我不也被打的沒一塊好地方?我已經付出了代價,你們将我套麻袋扔進冰湖裡的時候,差不多整個村子的人都在吧?”
在歡呼、在叫好、在謾罵......
“你說了一個人盡皆知的秘密。”
張弩笃定:“你肯定沒跟江何晚說過!”
“你可以去說。”江歲做出一個請的姿勢,“我總覺得這件事情由我親口說出來有賣慘的嫌疑,正好可以借你之口告訴最愛我的哥哥。”
他特意咬重其中幾個字,看他氣得發顫的表情心情順暢了。
“随你。”
他越是表現的這麼坦然,他就越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而且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沒什麼好說的,都過去了,再提起哥哥又要心疼,他确實希望哥哥更愛他一些,但沒必要用這種方式。
“我隻是放火燒了自己家而已,連坐是因為你們鋪的稻草占了我家地方,怪不得我。”
“你連親爹都能燒死,又哪能有什麼感情?”張弩瞪着他:“你哥哥也是養了條沒良心的白眼狼,以後必定被反咬一口。”
“你遲早會被扔掉!”
江歲聽的不順心,發卡也不想要了,轉頭就走。
“你媽跑了不也沒帶你嗎?”
江歲真切愣了一瞬。
媽媽。
這個詞對他有點陌生。
每個人都渴望得到母親的愛,江歲小時候也不例外,在他還在努力把自己當成一個正常人的時候,時有時無的愛徹底把他撕碎。
江歲有兩個媽媽。
好媽媽出現時間極短,而壞媽媽則常伴左右。
後來江歲才知道原來這種情況叫精神分裂。
他年紀還小,分不清什麼時候是好媽媽什麼時候是壞媽媽,每次見到那個用毛躁頭發遮住臉,瘦弱到關節凸起的女人靠近他,他又期待又害怕,渴望好媽媽的出現。
在一個夜很黑晚上,他感受到女人翻起的嘴皮親吻他的額頭,用沙啞的聲音說抱歉。
他沒有睜眼,心中猜測:是好媽媽嗎?
她苦苦哀求着,訴說自己的不幸,淚滴到皮膚上,是熱的。
她扔下他跑了。
是壞媽媽。
小小的江歲隔着窗戶看清到女人踉跄地奔跑,借着月色越跑越遠,心想:應該會和往常一樣,被晚上打獵的村民給抓住帶回來的吧。
他借着月色起身,鐵鍊上鎖時發出的啪嗒聲很小,蠟燭倒地,火星在幹枯的稻草上越燃越烈。
江歲坐在門邊看着媽媽離去的那條路發呆,他逃不掉,也沒想逃出去,溫度起來後,他聽見了房間裡男人憤怒的嘶吼,叫嚣着讓他把他放出去,威脅着出去後要如何扒了他的皮。
那天之後,媽媽再也沒有回來。
現在想起這件事情他都免疫了,奢望那些不切實際的,不如珍惜當下得到的,思緒從回憶中解脫出來,江歲不想再與他掰扯,冷聲說:“你媽不也想把你扔進成衣廠的機器裡絞死換錢?”
都是沒媽愛的,說出這話自己也不覺得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