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他設計巧奪呢?”姜晏追問。
“沒完了是嗎?怎麼就偏偏我們柔兒那麼可憐呢?”
林玉蟬終結了這沒有盡頭的對話,卻沒能終結他們作為父母的擔憂。
他們家是真的不想攀高枝,也不需要攀高枝。隻希望能招個好女婿,然後夫妻倆永遠和女兒生活在一塊兒。尋常的高門大戶都不考慮,何況是皇家呢。
嫁入皇家,好一點的結果是隔道高牆,壞點的結果就是隔道宮門,甚至是天人永隔,這讓愛女如命的姜家怎麼受得了。
所以這會兒隻能盼着皇子殿下是一時起意,沒有非女兒不可的意思。
趙彧帶着笑意回了住處,進門就見到鎮鳴拿着一份戰報等他,笑容微斂,接過仔細查看。
隻見到上面寫着:“鄭氏山腳一役大捷,衆部屬見兵士數量衆多,自知不敵,逃亡不少,我軍無人身亡,重傷一十六人,已分配撫恤遣回原籍,輕傷幾十人。”
趙彧大喜,這确實是個極好的消息,圍剿鄭氏,最擔憂的就是鄭氏部屬數量超過預料,拼死反撲之下可能會損失慘重,無人身亡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鎮鳴看着自家主子的好臉色,鬥膽說了一個壞消息,“姜家有意招贅,您那日看到的應當是姜小姐的未婚夫顧甯安,兩人感情不錯。那顧甯安剛遠途回來,就急着去看望姜小姐。”
趙彧并沒有像鎮鳴想的那樣,大發雷霆或者黯然失色。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來回撫摸着掌心那道疤痕。
鎮鳴在一旁看着,他們殿下本來有着難遇的好手相,五條紋路都深刻清晰。這道疤痕卻橫亘感情線和生命線,是不祥的征兆,陛下見了,怕是要發怒的。
趙彧輕笑兩聲,溫聲道:“我無論是對人對事,都稱得上是盡心盡力,仁至義盡,隻有這一次,我想由着自己性子來。”
鎮鳴不敢答話,雖衆人都說主子為人最方正,最守規矩,可若是犯起倔來,是絕不肯退讓一步的,隻能是别人為他讓步。
六殿下從小待人處事就和氣,各宮皇子挑東西,他常是等到最後才拿,常撿别人的剩;哪怕是其他皇子從他那裡搶東西,都不見他發怒。
隻是一回,五皇子搶了他一眼就看上的小馬駒,他竟然把五皇子從台階上推下去,皇上大怒,懂事慣了的兒子忽然犯大錯,反倒更讓人受不了。
于是關了六皇子三天,隻給少量飲水,殿下當時剛到總角之年,餓得稚嫩的臉頰都凹了進去,也堅持不肯認錯。
鎮鳴為那可憐的姜小姐祈禱一番,期望她還沒成為殿下的執念。
趙彧又翻了姜家的院牆,這是第三回了,他真希望這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翻人家的牆。
此時姜令柔正在書房中奮筆疾書,将自己記下的記号回憶成完整的前後情節。聽到吱呀一聲響,是開門的聲音。
不是紫雲,紫雲不會到書房來遞水,若是有事找她,必定在門外就出聲了,不會悄無聲息地進來。意識到這點,姜令柔并未擡頭,而是先張開了嘴。
“來人啊!紫雲快來!”姜令柔突然大叫,令趙彧也沒來得及反應,隻好任由她把紫雲叫過來。
姜令柔見那黑影聽她叫人都沒反應,心知是自己想岔了,不是什麼采花賊。于是擡起眼來看,卻發現是六皇子殿下。
她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質問皇子她是不敢的,說好聽話她也說不出口。一天之内翻兩次牆,她心再大,也不覺得趙彧對她沒意思了。
“姜小姐,我明早就要啟程。”
此時紫雲已經趕到,驚駭地看着突然出現的趙彧。
頂着紫雲的眼神,趙彧依舊面不改色,道:“我心悅你,你可願回京做我側妃。”
“我有辦法将你父親調任回京城,你不必擔心與家人分離,不考慮任何别的,我隻問你,你是否願意。”
趙彧說得情真意切,姜令柔卻隻覺得莫名其妙。他們才見幾面?這人不過是看她美貌,憐她凄慘,能有什麼真情厚誼,隻是到底這位是救命恩人,她也不好把話說得太過分。
“謝殿下厚愛,隻是民女已有未婚夫婿,願與他白首不相離;且民女心野,受不了過高門大院的日子,不敢攀附貴家。殿下溫文爾雅,值得更好的女子相配。”
聽了這一席話,趙彧也并無反應,像是早有預料,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轉身又翻牆離開了。
“這人可真夠奇怪的,”紫雲瞠目結舌,沒看懂是什麼路數。
“慎言!不可妄議皇室。”
姜令柔鮮少這樣急聲厲色,隻是事涉皇室,由不得她不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