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若是沒躲過去,你就這麼死在涼州,朕為君為父,該是什麼心情?”
趙彧聽了這些,心裡也不是滋味,他也明白,父皇是愛子之心,為他痛惜,希望能讓他保重自身。隻是,若再來一次,他也還要親自查探,讓手下犯險,自己在後方安置,這是他絕對做不出的。
心裡想着,嘴上也沒跟皇帝繼續犟着,“兒臣明白,日後定然以安全為第一要務,絕不會再肆意妄為。”
皇帝看出這小子言不由衷,隻是見他醉得睜不開眼睛,冷哼道:“今日就在大正殿留宿吧,正好令太醫院來人,給你看看傷勢。你那皇子府裡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過幾日,等冶鐵營一案了了,朕親自為你挑幾個。”
趙彧聽了這話,知道父皇是不打算再計較了。于是終于不用硬挺着,放松地吐出一口濁氣,就由人帶領着,到偏殿睡去了。
這時秉筆太監李懷忠終于回轉了大正殿,依舊是那副笑臉迎人的模樣,到皇帝面前細細彙報六殿下接旨時的神态反應。
外頭想象着高位的宮人們,必定都是不苟言笑的。其實不然,主子面前,成天苦着臉算什麼樣子?
“一飲而盡?紅光滿面?”皇帝心道,這小子可真夠能裝的。敢拿皇命脅迫世子和程将軍,那他也用皇命逼一下這混小子,看他被這麼逼着高不高興!
……
趙彧睡得安閑,他在外奔波時鮮少睡得踏實,如今終于到了信任的人身邊,可算睡了個天昏地暗。
太醫院林院首提着醫箱子,輕聲進來,正要向皇帝行禮,卻被止住。隻見皇帝擡擡手,示意他直接去給床上那位看,又盡量不要驚醒他。
林院首撩起床邊明黃色的帷幔,向裡頭看去。見是六殿下,心道果然如此。
陛下年輕時在女色上荒唐,隻是年歲漸長,便越發地注重養生,極少召幸嫔妃了,大正殿留宿的多是近臣重臣,或是六皇子。
“他連續幾日不眠不休,手心被刺傷一道,隻是簡單包紮過,看看有沒有辦法讓疤痕減輕一些。”
皇帝聲音極輕,若不是林院首進了門便豎起耳朵注意着,或許還聽不到。
皇帝又頓了下,“一個時辰前,喝了一杯春風醉。”
面聖前喝酒?六皇子一向溫文爾雅,最重規矩,怎麼會在面聖前喝酒呢,還是這樣的烈酒。皇家事,不好說,他隻盡心看病就是了。
“殿下身體底子好,并無什麼大礙,隻是缺覺罷了,喝了這杯正好安睡。這傷口卻太深刻,怎麼處理都會留疤,幸而包紮及時,沒有感染。”
林院首是老資曆了,慶和帝都不是他伺候的第一位皇帝,向來是隻說實話,從不繞彎子。
慶和帝皺眉,小子可惡!幹脆别在手心上留疤,直接在臉上留條疤就是了,讓他做大梁第一個面容有損的皇帝去!
請走了林院首,皇帝也不打算繼續在這耗着了,叫來兩個人看護兒子,就繼續回到正殿。冶鐵營一案關系重大,牽連的絕不僅僅隻有鄭氏,他還有不少要務處理。
……
托那一杯春風醉的福,趙彧這一覺睡得極久,從正午時開始,睡到一更天,起了身,也隻是要問問身邊人幾時了,問過就又睡了過去。
把在旁邊守着的兩個宮人吓了一跳,連忙去禀報聖上。于是将将歇下的林院首又被叫過來,再細瞧了一番。确定是沒有大礙,隻是太過疲倦,皇帝才放下心來,讓他回去。
皇帝前些年時候貪懶,常睡到卯時過才醒,錯過早朝也不在意,隻令朝廷自行議事,而後再報。近年來,北疆勢力漸大,對大梁虎視眈眈,招數頻出,慶和帝的睡眠越來越少,不到四更就會自己醒來。
如今兒子終于回來,還就宿在偏殿,少眠的慶和帝終于得了個安寝,睡到五更過才醒來。
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叫醒在床凳上打着瞌睡的小太監,“彧兒醒了嗎,将他叫過來。”
皇帝平日裡都是叫趙彧六皇子的,此時睡糊塗了,又兼之夢到兒子小時候的樣子,不由自主叫出了兒子小名。
小太監地位不高,資曆也淺,連六皇子大名都不清楚,更何況是小名呢。不過也猜到了是誰,叫的如此親昵,總也不會是前朝大臣,大概就是偏殿睡着的六殿下了。
于是連忙起身去通報,趙彧倒也醒了,不過也沒醒多久,正躺在床上發呆。這對他來說是個難得的經曆,自五歲起,他睡醒了就會起床,随師父練武,或是處理政事,鮮少有賴在床上的時候,倒也很不習慣。蓋因大正殿不比自己府中,無诏不得随意走動。
一聽是陛下傳召,趙彧便收起遐思,立刻起身,整理衣服飾物,向着正殿陛下就寝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