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挑眉,調侃她:“可惜你這輩子淨是些沒完沒了的意外了。”
令柔沒回話,直直瞪過去,她這破爛的一生是因着誰?不是因着天災,俱是因着人禍罷了!
皇後被她一瞪,倒回複了些正勁樣子,接着說:“你不願意是一碼事,那位要如何做是另一碼事……”
“你是替他來做說客來了?”令柔沒等她說完,嗆聲道。她可還記着趙彧剛登基的時候,是她親舅舅林翀親筆寫信,勸她不要進宮。
林慧漪低歎,褪去皇後樣子,隻将自己當作是她表姐說話:“我哪裡是要幫他?幫他能有什麼好處?真正需要幫忙的人是你,趁着現在他還算是有耐心的時候就應下吧,别拖到最後拖無可拖又挨一頓挂落,卻還改不了結果。”
令柔白一眼,不怪她不願意跟林慧漪說話。這人太直率,說出來的道理再正當,心意再真摯,也要被她那冷冷的腔調抹殺掉。
“你同旁人也這樣說話?”
林慧漪莫名,猜不到她怎麼忽然說這茬,皺眉道:“我平日裡不需要動嘴。”今日是真心想勸,才特意出門把她攔下來。
“我不管他什麼耐心,他答應我給我些時間,那當然是能拖就拖。”在宮裡待一日,就像熬了三年一樣,若這樣算,令柔自覺已經二十一歲了。
林慧漪點頭,覺着皇帝怎麼也會說話算話,不會無恥到扯謊哄騙令柔的地步。
“孩子你不打算再生了吧?”林慧漪不像是趙彧,她那日親眼看了令柔的慘狀,又同為女子,對令柔就更有同理心些,猜測她不會想着再生,也不覺得時間真能沖淡她痛苦讓她忘記。
令柔被三番兩次地揭瘡疤早就不高興了,聞言頂撞道:“生不生的同你有什麼關系?又不是給你生!”
怎麼不是給她生的呢,林慧漪歎氣,若能有那真算是給她生的,可惜她現在想更進一步,卻是難為。
“你要如何就如何,想好了自己自己不後悔就好。”林慧漪說完就要走,又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陛下從不召人侍寝。”
那又如何呢?令柔不屑道:“我不在意這個。”
皇後無奈:“我是說,宮中沒有旁人能生了,你防着點,省得因為這事情再生事端。”
“你方才說的對,我這一生淨是些意外,防是防不住的,大不了來什麼打什麼就是!”
也對,想防,但又該怎麼防呢?總要發生的事情,提前就擔驚受怕未免也太蠢了點。皇後沒什麼話要說,就真的不回頭地離開,留令柔一人在原地。
保善依舊是掐着個莫名的時間,笑着請她上轎。回大正殿裡,還不等趙彧問她玩耍了什麼,令柔就撲上去哭着訴苦:“妾隻在宮裡待了兩日就遇到了您兩個妻妾,若是再待上幾日那就真是熬不住了。”
趙彧耐心聽她假哭,笑道:“你是遇上了她們不錯,可白氏對你畢恭畢敬,你表姐也沒說什麼重話,怎麼惹得你哭成這樣?”
令柔繃緊了一身皮肉,她沒想到趙彧能盯她盯成這樣,本以為他隻是派人在遠處跟着而已,現在看是真有人将她所見所聞一一彙報上去給他聽,難怪白美人那樣如臨大敵。
她眼見着騙不到,就把手裡東西往外一撒,怒道:“不論怎麼說,我都一定要出宮去,在這裡再待一刻都受不住!”
趙彧挑眉,咽了口熱茶慢悠悠道:“你受不了也得受着,朕當日說了十日,你也應承了。這才兩日就受不得了?”
兩日也足夠她揪心了,令柔想說這話又止住,強頂着跟皇帝杠必然沒什麼好處拿,那還是委曲求全比較保險:“我同那些健壯人不一樣,患過心疾又曾難産,雖說宮裡這點沒什麼,但對我也夠折騰了。”這話半真半假,但她是真摻了些實情,又淌點淚,看着頗可憐。
大正殿裡站着侍奉的旁人們信沒信不一定,趙彧是信了,他立即站起來扶她坐下,又大聲呼喝着傳太醫。令柔一聽要找太醫,微微抿住下唇,怯怯道:“倒也沒須得太醫過來才行。”她現在有種小時候裝病被她娘捉個正着的感覺,預料到不好。
趙彧看出她心虛,松一口氣又一定要叫來太醫給她看看,把過脈後确認沒事才放心。
“你沒病就老實在宮裡待着,若是有病就更得在宮裡待着。禦醫随傳随到,總比你在廟裡看病方便。”最重要的是,令柔日後一定還是要回宮裡來,這樣不習慣怎麼行?他不肯放她走,一是因為宮中寂寞,他着實想念她;二則是要好好扳正她那潑皮耍賴的臭毛病。名聲已經夠差了,再加一個恃寵而驕他就真是拉不回來了。
令柔呆坐一旁,心裡暗數着,八日,還有八日。
然而這八日,對她來說是煎熬着度日如年,對趙彧而言卻是眨眼即逝。但即使是再舍不得,他也還是親自送着令柔歸去了,看着那頂小轎卻行越遠,趙彧心中暗歎,不知她何時還能再進宮來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