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糕?”
“城西那家的,我每次去都要排好長的隊,味道稱得上京城一絕,比醉春樓廚子做的還要好吃。”幾個下人圍着步生蓮。
“太子殿下也誇過他家糕點。”阿桑把盛着茶點的盤子捧到步生蓮面前。
“太子哥哥?”步生蓮捏起糕點又放下了。
“是啊。蓮少爺喜歡的話,我帶少爺去買。”
步生蓮歪頭看他,太陽正好被一片雲遮住,讓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起來帶了些審判的味道。
一時間,阿桑以為他的計謀被識破了。
雲彩被風吹跑時,那雙眼睛裡卻又隻剩下了不谙世事的天真。
想來不是步生蓮見人心如見剔透琉璃般清楚明晰,而是行惡者往往自個兒疑神疑鬼不得安甯。
“好啊,現在就去。”
女婢“哎”了一聲,“蓮少爺先别走,得先跟太子殿下說一聲啊。”
阿桑回過頭,“去晚了該買不上了,太子殿下什麼時候阻過少爺。平姐姐你去說,我先帶蓮少爺去買東西。”
女婢歎了口氣,“這個阿桑,沒個正形,這可如何是好?”她攤了攤手,“你們先去忙吧,我去回禀太子殿下。”
說罷轉身朝濯清塵那邊去了。行至一半,看四周無人,便停下腳步,身影隐匿在假山之後,算着時辰差不多了才又回去。
步生蓮又一次坐在馬車裡看京城風景,然而這次他的車窗又被人關上了。
“蓮少爺,風大,咱們不開窗了。”
步生蓮坐回去,支着腦袋看阿桑。
“蓮少爺看我做什麼?”
“你今天好奇怪,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蓮,蓮少爺怎麼這麼說?阿桑哪裡做得不好嗎?”
“你以前哪有這麼多話,還心不在焉的。”
當初和步生蓮鬥蛐蛐的時候,周圍人都叫破天了,阿桑也是梗着脖子臉色通紅不言不語。
阿桑沒說話,他害怕步生蓮叫停馬車說要回去。
步生蓮沒有。他拍拍阿桑的肩膀,“沒事,我帶你出來散散心。我們多吃幾個桂花糕,等你吃夠了,我們再給太子哥哥和平姐姐帶回去。”
阿桑呆呆地看着步生蓮,張着嘴,表情一瞬間接近空白。
馬車停了。
步生蓮推開車門往外走,被阿桑拽住胳膊。阿桑跪在馬車裡,“我娘親病了。”
“什麼?”
“我娘親病了。不僅需要錢,還要專門治這種病的大夫。可是我沒錢,也找不到人。我什麼都沒有。”
他的腦袋撞在馬車的地闆上,在小小的馬車裡,發出讓人崩潰的聲音。
步生蓮剛要說話,拽着他的人卻把他推出了馬車。
阿桑擦了擦臉,“小少爺能不能給阿桑也買塊桂花糕嘗嘗,阿桑,阿桑還沒吃過這樣好的東西。”
本來就是要給你買的啊……
步生蓮往點心鋪長長的隊伍排去,随着隊伍緩慢往前挪動。
缺錢不是問題,步家最不缺的就是錢。缺人的話,回去問問太子哥哥好了……阿桑為什麼不去找太子哥哥幫忙呢?如果太子哥哥也無人可用,那就貼告示懸賞好了,總歸還是有辦法的。
步生蓮站得腿都酸了,正要喊阿桑下來跟他換換,回頭卻發現馬車不見了。
他朝四周看去,發覺情況不對。
點心鋪前排隊的,多是達官貴族的跑腿小厮、跟他一樣閑得無聊湊熱鬧的孩子和抱着娃娃的婦人。可在他不遠處圍着的,分明是體魄超出常人的壯漢,正在悄默聲兒地打量他。
步生蓮回過頭來,心如擂鼓。
阿桑勾結了誰?是那個常逸嗎?常逸想殺他?那麼常逸會不會就是殺害他父母的兇手?
他搖了搖腦袋,把手心的汗胡亂擦到身上。他該怎麼辦才好?太子哥哥知道他出府了嗎?會來救他嗎?
步生蓮的動作猛然一滞。不對,他不能再回去了。地上的人影像無數注視着他的深淵,他的眼淚砸到地上。這個時候回去,豈不是把壞人帶到了太子哥哥面前。
爹爹教過他,不能讓無辜清白之人承擔他身上的負累的,這不公平。
他不該回去了。
“小少爺怎麼一個人來,沒有照看的人嗎?”
步生蓮擦掉眼淚,踮起腳把銀子放到夥計手裡,“師傅,我要把點心送給哥哥吃的。”
夥計笑了,“好嘞,我給小少爺包做的最好的酥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