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呀,他的面具是愚蠢失禮。”濯清塵捏了捏他的手,“懷疑他?”
步生蓮掰着指頭數人頭,“十一救了我要帶我來京城,後來我又來到太子府。我在你身邊剛過幾天安生日子,就來了一個失禮失到太子府的常逸,拼着被太子責罰也要确認我的身份。眼神比我小時候被抓住,讓我爹娘拿錢來換人的山賊還要精明,緊接着我出趟家門就被人追殺。”步生蓮攤開手,“懷疑榜上,常逸排第一。”
“怎麼小時候還被山賊抓到過?”濯清塵皺起眉。
“我家錢多嘛,山賊水賊強盜防不勝防,我都習慣了。”
“不是常逸,他一個小小京官,沒本事把手伸到揚州操縱大昭首富的生死。”
步生蓮靠在他胸脯上,拽着濯清塵玩他的手指頭。
“上次你出門遇險,在糕點鋪碰到的人是二皇子濯妟的。近來南邊與南越的戰事緊張,二皇子缺軍饷的事朝廷上下人盡皆知。那天另一夥追殺你的人是國舅爺的。在你爹娘遇害不久,戶部虧空的事就瞞不住了。掌管戶部的,正是這位國舅爺,而他是大皇子的人。我這兩位皇兄,一個背着南疆軍隊軍饷,一個背着戶部虧空。”
步生蓮點點頭,“皇子們沒錢,想用我家的錢填窟窿,所以害……”
濯清塵打斷他,“隻是猜測。阿蓮,先不想這些。”
“啊?”步生蓮有些疑惑地擡頭。
“傻子,你的命還挂在刀口上呢。”
步生蓮興緻缺缺地“嗯”了一聲,似乎這隻是件無足挂齒的小事。
濯清塵看着他的樣子有些難過,“其實那日,我本可以攔下常逸。上一次,我也可以提前下令不讓你出府。”
步生蓮腦袋一下一下點在他胸膛上,拷問着太子殿下為數不多的良心。步生蓮沉默了一會兒,眼睛快要眯上了,打了個哈欠才回答,“你又不會害我。”
濯清塵低頭看着他,覺得有些好笑,連齊牧都質疑過他拿步生蓮作餌的事,他怎麼就知道……
“你怎麼就認為我不會害你呢?”
步生蓮已經閉上了眼睛,濯清塵的這句低語似乎沒有被他接收到。
濯清塵仍然看着他。
懷裡的人靠的不舒服,挪了好幾次身子才把自己扒到濯清塵身上。步生蓮嘴唇動了動,“我就是知道。”
濯清塵把他拉起來。
他突然很好奇一個問題,“你似乎從來沒懷疑過我會害你,可是你到底從哪裡來的自信呢?幾個皇子,甚至皇帝都有可能是殺害你雙親的仇人,你真的不怕是我嗎?”
“我又不傻,你剛救了我。”
“說不定是殺了你雙親後心有愧疚,所以救你一救,也說不定是想先救了你,以後慢慢殺。”
“哥哥,沒你這麼欺負人的。”
濯清塵住了嘴。這是欠的嗎?他混賬了,在說些什麼話!非要把身邊好不容易留下的人都趕走他才開心嗎?
濯清塵看着那一雙亮晶晶的郁悶的眼睛,突然有些讨厭這樣的自己。
這些天的生活美好得像是從水裡掬起的月光。
他突然舍不得步生蓮。
不,不是突然,其實很早之前他已經開始舍不得了。
“不是我。”
“我知道。”沒有一點猶豫,步生蓮說得幹脆。
濯清塵低頭看着他,眼神溫柔似水,“睡吧。”
等步生蓮睡熟了,濯清塵把他抱到書房小榻上,轉頭又看到了桌上的畫。畫已經幹了,畫上的小少爺現身于花團錦簇之中,和剛才的窗外美景如出一轍。濯清塵把搶來的那朵花放在畫上,一起收了起來。
若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那麼他濯清塵,是宴席開始之前,就已經在為離别做準備的人。他把宴席中讓他歡喜的東西收起來做藏品,期望用這些來捱過宴席散場之後的晦暗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