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後。
盜匪們在茅草屋不遠處的山丘後抓到了步生蓮和鄭棋元。這兩位一個小孩一個書生,顯然都不是逃跑的料。
鄭棋元把步生蓮拽到身後,“我乃朝廷命官,爾等謀害朝廷命官乃是死罪!”
衆人哈哈大笑,“跟亡命之徒講死罪,鄭大人,你荒不荒唐。”
有狗腿子把茅草屋前前後後翻了一遍,來向土匪頭頭回話:“老大,少了兩人。”
“别講律法了。”“老大”把刀杵在地上,“鄭大人,來跟我們講講失蹤的這兩個人吧。”
鄭棋元護着步生蓮慢慢後退,卻被一個刀疤臉粗暴地拽了回去,照着他的肚子捅了一刀。
“鄭大人!”
鄭棋元嘴裡湧出血來,他哆嗦着嘴唇,把血又咽了回去,一隻手牢牢抓着步生蓮,仍然把他藏在後面。
土匪裡面有個書生打扮的病秧子,看上去比這些人小一号,懶怠站着,幹脆蹲下來,又覺得自個兒兄弟們腳臭非常,于是重新尋了個所在,蹲在旁邊一塊大石頭上。
見了血,魔鬼們都興奮起來,吵嚷着再來幾刀。病秧子撿了塊石頭,打在刀疤臉沾了血的那把刀上,“诶,把那小孩拉出來看看。”
“老二你個隻說不做的廢物。”刀疤臉嘴裡罵罵咧咧,卻很聽他的話,拽着步生蓮的衣服把他往外拖。
鄭棋元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然拼命站起來咬住刀疤臉的手腕,把人給解救了出來。
土匪們旁觀着,看猴子演戲似的,仍然在笑。刀疤臉惱羞成怒,拳腳落在鄭棋元身上。鄭棋元把步生蓮護在身下,緊緊抱在懷裡。
刀疤臉沒解氣,撿起地上的刀往他身上狠狠捅去。
老二冷眼旁觀,臉上沒表情,餘光裡瞥見一點閃光,屈尊降貴地自己溜達過去動手撿了起來——是步生蓮剛才推搡間掉落的玉佩。他看着玉佩上的花紋,突然轉身把刀疤臉踹在地上,“他娘的被人騙了!别揍了!”
老大:“怎麼了老二,大發善心?”
老二把玉佩扔過去。
老大接過來,外行人也能看出好來,其他的就看不出什麼來了,“這玉佩挺值錢吧。”
病秧子“哼”了一聲,“你敢典當人家敢收嗎?”
老大被他這語氣搞得很煩,“有話就說,屁放一半你舒坦是不是!”
老二氣不過,狠狠踹着鄭棋元,說一句話便踹一腳,邊踹邊罵人,“這他娘的玉佩是太子的!這倆玩意是太子的人!咱們被大皇子那操蛋玩意騙了!騙了!騙了!”
他們不是普通的土匪。土匪還得開張打劫才能吃上飯。呵,如今這世道,連土匪都得饑一頓飽一頓。
他們不用,他們可不用跟土匪們搶山頭,搶人頭,搶饅頭。他們生意興隆,客源穩定——我大昭堂堂大皇子就是他們的大主顧,大殿下想殺的人,隻需要給他們遞一句話就好。
他們除了殺人什麼都不用管,大皇子神通廣大,會給他們處理好所有的後顧之憂。殺完人,他們隻需要天涯海角地一躲,等避過了風頭,再聚到一起重操舊業。
這叫什麼,賞金獵人。嗐!人家賞金獵人掙得還沒他們多。
他們上一單是什麼來着?
啊,對了!大昭首富嘛!
之後隻需要再随便殺點土匪,佯裝成土匪們畏罪自殺的樣子,誰都不會查到他們身上。
他們做的可都是好事啊,那個詞叫什麼來着?劫富濟貧嘛。他們過得這麼苦,步商過得那麼好,怎麼就不是劫富濟貧了?
他們還殺了土匪,為民除害嘛!朝廷不給他們頒個牌子上書“古道俠義”四個大字簡直就是對不起他們!
步生蓮原本還被鄭棋元壓着,聽到他們當着他的面别出心裁的“自白書”,不知是因為鄭棋元被踹得太狠還是步生蓮情緒波動太大,鄭棋元慢慢有些拉不住他。
步生蓮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等再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被人壓在腳底下了。嗓子是被人撕扯過一般的疼,腦子裡是“嗡嗡嗡”的響聲。他試着發出一點聲音,失敗了,嗓子更疼了。這才知道,也許是喊的聲音太大太久,把嗓子弄壞了。
老二把押着步生蓮的人趕到一旁,把步生蓮扶起來,還好心地給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厲聲道:“對着孩子說這些做什麼!”
他聲音很大。衆人被他唬住了,一時間竟然真的沒人說話。
老二歎了口氣,給步生蓮擦了擦眼淚,“乖崽,吓到了吧?莫怕,娘在這裡呢。”老二像模像樣地把他被淚水糊在臉上的頭發拿開,沒忍住笑了,“就是我們殺的你父母。”
衆人一愣,随即爆笑出來。
步生蓮無動于衷,木樁似的杵在那兒。
又傻了。
老二覺得沒意思,随手扔了他。
鄭棋元狼狽地接住步生蓮,兩隻沾滿血的手捂住了步生蓮的耳朵。
他們被關在山寨的地下牢房裡。
幾天後,一群土匪頭頭圍在一起思考步生蓮和鄭棋元的生存大事。
老大把刀拍在桌子上,“大皇子當初跟咱們說這是朝廷的镖,油水大。還說隻有個文官和步家遺孤領隊,好下手,可沒說這倆人是太子的人啊,我可不想扯進皇子奪嫡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