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步生蓮進了城。

剛進城門，就見河州縣令在門口迎接，昨日漠視步生蓮手下人的不是他一般，将步生蓮和手下人從上到下、從裡到外誇了個遍，甚至連他的爹娘和遠在京城的太子殿下都被他拿來高高贊揚了一番。步生蓮不想聽，卻想知道這河州縣令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于是忍下脾氣沒發作，一路到了河州縣令府。

“我已備好了宴席，就等給蓮少爺和大監接風洗塵。”

步生蓮回頭望去，卻見商隊的人已經在朱大人的指示下卸了馬。

在上一個步商商會收到的錢不多，原本是要和河州的并在一起再收繳入庫的。

河州縣令見他猶疑，解釋道：“蓮少爺放心，在河州定然不會發生上次的盜匪案。”

步生蓮點點頭，讓下人給他牽來他的馬駒，“我自然是放心縣令大人的，隻是督辦大人每每‘教導’我，要學會為朝廷分憂。不如等我把河州步家鋪子的财産賬冊收了，再來和河州縣令共飲？這接風宴改成慶功宴，豈不是更喜慶？”步生蓮轉頭看向大監，“督辦大人的意思呢？”

早點把錢收了大監才安心。“正是這個理。”

河州縣令心裡有盤算，自然也高興。

步家的鋪子集中在城東。然而到了商鋪，老闆并不認步生蓮。“我自然知道朝廷要收步家的鋪子。隻是我多年未見我家少爺，怎知你們是不是聽說這件事，特地假扮我家少爺和朝廷命官來謀取錢财。若我把錢給了你們，你們卻是假的，豈不是辜負了我家老爺的一片良苦用心。”

大監手裡擎着一卷聖旨，“朝廷诏書在此，你也不認嗎？”

那年輕人看也不看，“我又沒見過，怎知是真是假？”

當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大監氣怒，卻沒有絲毫辦法，隻好看向在一旁看熱鬧的步生蓮：“蓮少爺，快快向他證明你的身份吧。”

步生蓮愁眉苦臉，一攤手，“我證明不了。”

“蓮少爺，你！”

“原本就沒什麼能證明的。”

“可在其他的據點，他們怎麼就無需證明？”

“看臉吧。不過我确實沒來過河州，他不認得也正常。”步生蓮像模像樣地歎了口氣，爬到馬車上坐着，“督辦大人，我沒法了，交給你了。”

大監重新轉向步家掌櫃，“掌櫃的，我們可是河州縣令親自迎進來的，你不信我們，還不信河州縣令嗎？”

掌櫃反應比他還大，“什麼！你連河州縣令都敢騙！大膽！來人，快快去告知縣令此事，莫要讓縣令大人被這些賊人诓騙了去！”

“哼，等縣令來，你們就知道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的人！”

找縣令反倒不好收場了，步生蓮正要開口，就見遣去找縣令的下人被一個老頭攔住了，老頭不知從哪裡回來，笑眯眯地朝步生蓮和大監行了禮，“豎子無知，沖撞了各位，哪裡就需要找縣令大人了？我前些年有幸參加過蓮少爺的生辰宴，記得他後背有一塊胎記。既然小公子自稱是我家少爺，委屈少爺進房間來，讓我辨上一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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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生蓮坐在椅子上，兩隻手支着腦袋看老人又找蠟燭又找火折子。“我後背可沒有胎記。”

“康總管早就說了少爺的事，原本什麼都準備好了。後來河州出了事，想來少爺剛來，被河州縣令瞞住了，這才出此下策找到一個和少爺單獨見面的機會。”

老人捧着一支蠟燭走到步生蓮身邊，伸手在步生蓮臉上用力摸了摸。這隻手上全是粗糙的繭子，像砂紙一樣，弄得他臉上生疼，他對上老人慈愛的目光，卻沒避開。

“隻是少爺怎麼還是來了，沒收到康總管的信嗎？”

“半月前，我收到康叔的信，說他在河州等我。”

老人搖搖頭，“那是半個月前康總管寫的，後來河州出了事，原本我和康總管合計着，把賬本運出城，不讓少爺您進城走這一趟了。哪知康總管沒了蹤影，信竟也沒送到少爺手上嗎？”

“昨日你讓人給我送信，河州瘟疫是什麼情況？”

“不久前下了幾場暴雨，西邊堤壩塌了，有盜賊闖入，又起了瘟疫。鬧出這些事情，少爺，河州很不宜再待了。”

“康叔在河州，你們為什麼也沒了他的消息？”

“原本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就聯系不上了。康總管住的客棧小二送來口信，說康總管突然有急事，先離開河州去處理了。我原以為他是先去找您了，少爺，情況不對，您趕緊離開河州才是啊。”

步生蓮摩挲着袖口上的刺繡，想了想，“你照舊交接賬本，但是速度慢一點，幫我拖延幾天。”

“是。”

“等把賬本交接完，河州縣令不會再派人盯着你們，到時候你們動身去揚州，揚州會有人安置你們。”

“少爺，那您呢？”

“我身邊有護衛的人，不用擔心我。”

事情沒辦完，慶功宴自然吃不成。

程允派出去的人按照老人的線索打探消息回來，情況已經比老人說的還要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