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搖搖頭,并不打算在這些已經無路可退的事上費神,隻得感慨:所以說,這救命之恩啊,還是得少欠。
-
那箱子煩人的熏香已經被合上了,三人一人坐在一個箱子上,相顧無言。
“蓮少爺,你怎麼看?”
蓮少爺不想看,蓮少爺隻覺得煩,“事是你包攬的,自己想去。”
十七爬起來,“你說太子殿下什麼想法?”
“……”
無論是大理寺上報,還是暗衛閣上報,這事最後還是會到濯清塵那裡,濯清塵下令捉拿,懲治元兇。可這事拿不住大皇子,等皇帝把走私案輕拿輕放,事情了結之後,大皇子該怎麼逍遙還是怎麼逍遙。
步生蓮心裡歎了口氣,“走私案不能不查,無論大皇子參與到何種程度,都得先把燈籠抓住了再說。”
十七忽然湊了過來,“蓮少爺成長了啊。”
步生蓮推開他的大臉,“滾蛋!”
步生蓮回家時,太子府裡靜悄悄的。步生蓮叫住午令,“我哥呢?”
“殿下在卧房練字。”
“練字?”那多半是心情不好,步生蓮接着問:“今日誰來過?”
“十一大人。”
“他們……”步生蓮猶豫了一會兒,“他們吵得兇嗎?”
午令覺得少爺的反應很有趣,像個自知做錯了事的孩子,這個表情跟他身上這身衣服實在不太相配。“沒吵,十一大人離開後,殿下就去卧房練字了……奴才看殿下神色與平時并無差别。”
那才壞了事,還不如吵了呢!
“我先去換身衣服,你讓廚房煮碗糖水給我哥送去。”
“是。”
步生蓮進房間動靜不大,隻是濯清塵心不在練字上,還是被他的動作牽動了心神。濯清塵看了步生蓮一眼,這次少爺記得把暗衛閣的衣服換下來了。可他不知應當說什麼,因此隻好轉頭繼續練字。
步生蓮坐到濯清塵旁邊,撐着腦袋安靜看着他。
這人小時候是個鬧騰鬼,蓮小少爺玩法層出不窮,每每還總要拉着濯清塵陪他一起玩,有他在旁邊時往往是寫不下字去的。如今做了錯事,反倒是肯安靜下來了……可濯清塵卻覺得,還不如讓這人永遠像小時候那樣,還省得濯清塵每每因為他心緒起伏……到底是長大了,到了有自己的想法的年紀了。
午令将他的茶杯中換了水,再度出去,房間裡仍然隻是他們兩個人。
濯清塵不想跟他說話,隻好去喝水,甜的,一嘗就知道是何人的手筆——蓮少爺這些年哄人功力随年歲一起,正增不減。
濯清塵哪怕不看他,也能感受到步生蓮此時的目光。他沒脾氣了,“我沒生你的氣,不用這般……”
小心翼翼……
“你為什麼不生我的氣?”
“想做什麼是你自己的事。”
這話聽起來無端讓人有些難過,可還不等步生蓮想好措辭,濯清塵卻将話題轉了,“走私案進展如何?”
“……可能跟大皇子有關。”
濯清塵停下筆,大皇子奢靡慣了,但如今已經再沒有什麼盜匪團夥給他四處搜刮銀錢,盯上西域通商倒也不奇怪。不過……憑借大皇子一人恐怕成不了什麼氣候,大皇子背後,恐怕又有什麼人挑唆。
這些年濯清塵與常逸交手并不多,河州案後,這人似乎收斂了一切的脾氣秉性和野心,十分安靜地做他的大理寺卿,仿佛換了一個人一樣。濯清塵不動聲色觀察許多年,除了三五時仍去大皇子處坐一坐外,并無異常,他的轉變不似作僞。
常逸把這事甩給暗衛閣,恐怕不止甩鍋,還有自證清白的意思,應當不是他。
那會是誰呢?
濯清塵側頭看去,步生蓮低垂着頭,那雙終日裡亮晶晶的眼睛此時黯淡無神,被他半垂的眼簾遮了大半……憑空生出幾分落寞的意味。
濯清塵歎了口氣,情不自禁地伸手捧起他的臉頰,指腹在他臉頰上蹭了蹭,心想: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呢?
步生蓮有些茫然地被迫擡起頭,“哥?”
“走私案之後,也許能得一段時間清閑……”
步生蓮一愣,随後眼中慢慢聚起光亮來。
濯清塵微微一笑,松開捧着他的臉的手,朝步生蓮伸出一隻手邀請他,“不知在下可有機會,邀公子共飲一杯桂花酒?”
步生蓮終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