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盯上你的人是誰?”
郡主擡手再次擦掉嘴角滲出來的血。
“郡主,您……”
郡主擺擺手,“我無事,我跟這人交過手,不是北疆的路數。這人帶着兜帽和面具,我沒能辨認他的身份,但是他跟兵變脫不了幹系。”
“郡主,您想怎麼做?”
“張來清會向朝廷說是虞将軍發起兵變……”
她不過是撞破延州兵變與仿制弩箭有關,便被人追殺,張來清必須“不知道”延州兵變内情才能安全去到京城,把延州兵變的消息帶到京城。
“可是朝廷,可是朝廷……”
可是朝廷什麼時候管過延州的死活!
這話大逆不道,韓章畢竟是文人,說不出口,隻覺得一口氣哽在胸口,讓他恨不得捶胸頓足,把這口氣給吐出來!
“佑會把仿制弩箭帶給太子,嬰是魏源的徒弟,他不會不管延州的。”
“郡主,這是一場豪賭啊。”
“延州奪城戰沒有輸,這一次也不會輸。太子會來延州,等他見到了丹若,你就可以将虞将軍已逝的消息告知延州了。到時候……”
“到時候,這份仿制弩箭私鑄記錄,臣就可以一并呈給殿下了。”
“郡主所求,不過真相大白,延州無冤。”韓章突然跪伏在地,“殿下,延州願意承擔私開軍器處鑄造弩箭的罪過。但延州兵變,臣想替死去的冤魂、活着的百姓求一個真相!”
濯清塵站起來,“延州不必承擔私鑄弩箭的罪過,該承擔罪過的,是隐瞞北疆和延州戰事消息的人。延州有冤屈,這個真相,我來給。”
“臣,謝殿下!”
步生蓮看着亭子裡一站一跪的兩個人,這兩個人的背挺得筆直,中間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賬本冊子——把延州的罪證呈給朝廷,這當真是一場豪賭。
“郡主說和他交手那人不是北疆路數,那豈不就剩了南疆……是二皇子?”
二皇子母妃就是北将軍口中的北狄公主,若當真是他,那麼一切問題都能夠解釋了。比如暗中參與延州兵變的這兩批外人為什麼這麼容易就“勾搭”在一塊。再比如這些仿制弩箭到底會用在哪裡。
隻是,北狄是為了什麼,坑了他的這位親外甥?
但這個問題暫時不重要,重要的是,郡主已死,私鑄冊隻記載了延州鑄造仿制弩箭,他們還是沒有揭露濯妟和延州兵變有關的證據,甚至憑借現在的線索,都未必能讓世人相信有除了虞、張、北之外的四個人的存在。
濯清塵歎了口氣,看向步生蓮,“你想跟我說什麼?”
“啊?”
“少爺,你已經欲言又止一整天了。”
步生蓮笑了,好像他的一切都逃不過濯清塵的眼睛。“我要走了。”
濯清塵一愣。
“十七接到京城密令,閣主讓我們回通商線處理走私案。”
濯清塵松開步生蓮的手,這突如其來的告别似乎讓他有些慌亂。當步生蓮的陪伴變成如此稀松平常的事情,他竟然一時忘記了步生蓮從西域來到延州,原本隻是為了把燈籠和仿制弩箭的消息送來。
“……也好,走私案早日處理完,你也能早點回京城休息幾天……什麼時候走?”
“明早。”
濯清塵點點頭,卻仍然立在原地,似乎忘記了剛剛是打算要去做什麼。
步生蓮走近一步,手指在濯清塵眼尾睫毛打下陰影的地方輕輕蹭了一下,“西域有美酒,我帶兩壇葡萄酒回京城,等你處理完延州案回來,你我嘗嘗看和十一自釀的酒比如何……”
我們很快就能團聚,所以你不要難過……
濯清塵終于笑了,“誰要喝……”
話說一半,他擡眸,就看到了步生蓮認真注視着他的目光,濯清塵未說完的話被堵了回去,他張了張嘴,終于道:“好。”
送别太子殿下,韓章又在亭中站立良久,直到下人來報:“大人,酒和棺椁都已經備好了。”
把事情都囑托好之後,郡主終于松了一口氣,可卻開始瘋狂地吐血,到底沒捱到那夜雨停。韓章偷偷找人給郡主把過脈,發現她早已五髒俱碎,能撐到他回延州已是奇迹。
韓章将她葬在了楊柳關山頂,如今該送虞将軍也過去了。
“走吧,我們送虞将軍和郡主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