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醉春樓給小妹買茶點，耽誤了一些時間。”

“荒唐，今日朝堂之上如此波瀾，你竟還有閑情去買什麼茶點？”

見情況不妙，甯家和紀家兩位連忙打圓場，“懷序與懷芷這是兄妹二人感情好……”

“說起來，今日之事，懷序有何想法？”

“這……”孟懷序作為難狀，“北疆戰局危急，姜家在這時對北疆辎重出手，實在令人難安。”

甯家看他三兩句話支支吾吾說不到重點，把話頭接過來，“是啊，實在令我們難安。姜複狗急跳牆，重提魏源舊事，我們也得早做打算啊。”

孟棠：“陛下新帝登基，正是想要建功立業的時候，正所謂文武不分家，前有張來清北疆戰場為他殺敵拓土，後……自然也得有人讓新帝在功德簿上多占幾行字。”

甯、紀二人對視一眼，這話的意思是讓世家們把手裡的罪證抛一抛，向陛下投誠表意。可……他們今日來，便是為了不剜這塊血肉——對孟家來說，剜塊肉頂多放放血，對他們這些人，搞不好可就是一命嗚呼啊。

孟棠看着甯紀二人忽冷忽熱的臉色，話頭一轉，“好在如今先帝駕崩、暗衛閣潰散，這新帝手裡未必有當年世家私吞辎重和軍備的證據。”

“是了是了，好歹對姜家的懲處還沒下來，我們現在讨論這些也是為時尚早，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此話一出，房間内衆人皆沉默了。

這兩位今日來便是為了以姜家一事為由頭，來找孟棠要不受牽連的藥方，如今“懲罰未下”“為時尚早”這樣的話一出，豈不是自己把自己的話堵死了？說到這個份上，便無話可說了。

兩人讪讪一笑，“是我二人魯莽，被今日早朝之事沖昏了頭腦。天色已晚，我二人便先告辭了。”

“懷序，去送送你甯叔叔和紀伯伯。”

孟懷序一去一回，關上門迫不及待地問：“父親，既然要讓甯、紀二人出血，又為何讓他們心懷僥幸？”

“哪怕你今日讓他們獻上罪證保一條命，他們也不會心感激，隻會覺得你是為了保全孟氏要舍棄他們。等着吧，若我猜得不錯，陛下對姜氏的處罰也該下來了。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就不會再心存僥幸了。”

“陛下會如何決斷？”

孟棠沉默了一會兒，幽幽道：“這甯、紀二人這些年沒少打着孟氏的旗号做些喪盡天良的事，如此也好……”

孟懷序蹙眉，“父親，陛下這般行事，孩兒當真有些看不明白。”

“說說你的看法。”

“今日朝堂僵持不下，到最後大臣們的話幾乎不堪入耳。但有句話說得不錯，此時查當年魏将軍所遇軍備短缺的事并不是好時機，反而隻會暴露君與兵的嫌隙。狠狠處置姜家，保證後續軍備供應，點到為止才是目前對大局最好的處置。”

“若我跟你說，今日所提姜家的案子，實則是陛下的局，北疆軍備并未受到影響，你又做何感想？”

“那……便是陛下下定決心對世家出手。”

孟棠點點頭，“那你再說說，行至此處，陛下會怎麼做，我孟氏又該如何做？”

“今日姜家東窗事發，甯、紀便忍不住登我孟家門，想必其他幾家也是一樣的情況，一樣的結果。父親您說陛下對姜氏的嚴懲将至，那陛下此舉，便是借着發作姜家，分裂四大世家與依附四門的小世家，逼迫三大世家推出小世家投誠。”

孟懷序沉默了。但這一定不是陛下最後的目的。新帝不是先帝，不會被功績、權勢這些身外之物迷惑。若他設局對世家出手，一定是奔着将世家這棵大樹連根拔起去的。

孟棠見他話音漸落，手裡的拐杖敲了敲他的腿，“跟你老子還憋着話！”

那孟懷序卻顯得有些挫敗，“孩兒在朝堂這些年，眼見這位陛下要做的事，沒有一件不成功，沒有一件做不到的。根除世家也許艱難，但若是新帝的話，孩兒覺得他未必做不到。”

“今日下朝之後，可有人找過你？”

“有，白無生。”

“好事，這是好事啊，”孟棠歎了一口氣，“這是陛下選了你啊……”

果然，還沒等甯紀二人把心放回肚子裡，夜半三更，皇帝許是被各方人馬嘴上心裡挂念，失了眠，又想起這檔子事來，讓人連夜處置了姜複，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完全看不出今日早朝上一言不發隻聽兩方鬥嘴的撂挑子模樣。

本來還試圖走一步看一步的小世家們紛紛繳械，第二日就在禦書房哭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