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清塵看着京城的釘子收集來的四大世家的動向,陷入沉思。姜複一死,姜氏一族樹倒猢狲散,攀附姜家的小世家們近日呈上不少姜家這些年犯下的罪證,這些證據一收攏,姜家便翻騰不出什麼浪花了。隻是處置了姜家和這些小世家,剩餘三大家恐怕也看出他對世家出手的決心了。
之後的行動恐怕就無法再出其不意,像拿下姜家一樣簡單了。秦、蘇、孟,秦氏有個做太後的女兒,蘇家有位光祿大夫,孟家老爺子在當年魏源“殉國”後選擇了退隐,這些年孟家隻出了一個孟懷序。孟懷序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往往謹慎,不會那麼快做出抉擇,還得靜觀其變一段時間。
濯清塵提筆,打算繼續給世家施壓,逼迫他們早點動手——戰場形勢瞬息萬變,他得盡快處置完這些朝中事,若有一日禦駕親征,不能在朝中留下隐患。
一晃神,墨水滴在信紙上,濯清塵隻好放下筆,重新換了一張紙,然而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實在不能見人,他忍無可忍,對着身旁的人吼道:“你給我松手!”
步生蓮打自西域回來,着魔了一樣,日日不是一動不動地在旁邊看着他,就是上手碰碰這裡碰碰那裡。好像兩人不是朝夕相處十幾年,對對方熟稔于心,而是剛見面連長相都記不清的陌生人。濯清塵都要煩死他了!
濯清塵沒能把胳膊抽回來,步生蓮強硬地攥着他的手腕,“我不。”
信是寫不成了,濯清塵壓下火氣,試圖心平氣和地跟他講道理,“少爺,研究半天,研究出哪條紋路能幫我擺平朝堂的事了嗎?”
步生蓮聽到“朝堂”二字就頭大,他沉默地做了聽琴的牛,埋沙的鴕鳥,充耳不聞,全當聽不見。
“既然研究不出來,少爺也該松手讓我處理正事了。”濯清塵話音陡然一停,手下的觸感一變,他回過頭,步生蓮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頸上,他肆無忌憚地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完完全全地交付到濯清塵的手中。
手下觸感溫熱,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薄薄的皮肉下脈搏有力的跳動。
濯清塵卻忽然鼻頭一酸。這傻子并不知道,當初在盧淮卿府中,步生蓮昏迷的時候,濯清塵無數次躺在他的身邊,整宿把手搭着他的脖頸,生怕那微弱的跳動會在某一刻消失。此刻這有力的搏動,是步生蓮送給他最寶貴的禮物了。
他終于扔下手中的毛筆。
濯清塵的眼中蘊藏着表面平靜、内裡早已成災的風暴,睫毛變成了偶然經過海面的蝴蝶,因為感受到平靜海面下即将爆發的風暴而不住地顫動着翅膀。這雙藏着危險的眼眸看向步生蓮,風暴漸漸藏不住了。
濯清塵的手覆在步生蓮後頸上,低頭在步生蓮的喉結處輕輕一吻。這一吻像是打開了步生蓮送給他的寶貴禮物的封口,濯清塵的呼吸愈亂,又被他克制地調整平穩。濯清塵的目光在步生蓮的臉上細細掃過,在他嘴唇上印下徽章。步生蓮的目光追随着他,坦然的、包容的目光給了濯清塵繼續行動的勇氣,濯清塵重新吻在他的脖頸上,他不滿于此,露出牙齒磨咬着他。步生蓮悶哼了一聲,溺水一般拉住濯清塵的衣袍。
有三三兩兩的下人從旁邊的書房搬出成堆的奏折,送往門外的馬車,再由午令帶人運送這些寫滿天下大事的奏折到皇宮裡去。
濯清塵親完就賴賬,還沒等步生蓮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就一腳把他踹出了太子卧房,美其名曰“不能妨礙他做正事”。步生蓮側頸上被濯清塵咬過的地方被衣料磨蹭,微癢刺痛,他掩飾一般把衣領拉上去,對此人的行為作風忿忿不平,很是不滿——他還沒親回來呢!
濯清塵聽着廊下這人的抱怨,嘴角情不自禁地彎出一個弧度,但他偏偏要裝作一副愠怒的樣子,“大點聲,讓外面的人都聽到!”
步生蓮看着房間裡忙碌的身影,下意識放小了音量,還是忍不住抱怨,“聽到怎麼了,是你先親的我!”
濯清塵寫完信,又去查看卧房裡尚未運走的奏折,聞言在門口停頓一下,“是你先招的我。”
步生蓮猛地看到他,他忽然發覺自己也是一個欲求不滿的混蛋,剛親了一通,乍一看到濯清塵,還是想抱着他親近,最好一刻都不分開。
他有些别扭地偏過頭去,然而一轉頭就看到一批一批奏折被流水似的被送出太子府,簡直沒完沒了!他心情十分不悅,“太承宮尚且沒有修建完,怎麼就要搬東西了?”
“隻是搬一些奏折诏書,太子府的東西一概不會動。”濯清塵的身影隻一閃而過,又回了卧房繼續收拾,隻有聲音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