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樓蘭被烏孫打得毫無反擊之力,這其實是不應該的。哪怕兵力不夠,樓蘭公主和樓蘭國師沒一個是廢物,不至于被打到需要如此急促地促成通商線,幾乎沒有反擊之力的地步。樓蘭借大昭兵力拿下烏孫,那當初烏孫有沒有可能也借過北狄的兵力?那北狄老國王在西域藏一些兵器就很容易了。
隻是……若兵器在西域,濯妟會冒險去拿嗎?西域又不可能任由他把自家土地犁一遍。那麼濯妟下一步會有什麼打算?
就這麼一打岔,四方帶着京城的消息往北疆走了。
“少爺,北狄傳出來的消息,濯妟被北狄貴族重傷,如今已經下不了床了。但濯妟嚴防死守,釘子無法靠近,不知是真是假。”
步生蓮和齊牧正在全境圖前商讨接下來的仗怎麼打,他們已經遛了北狄将近大半個月,北狄貴族不着急打仗了,北狄境内征讨濯妟的聲勢漸長。聞言,步生蓮看向齊牧,“還不夠,讓弟兄們再辛苦幾天,最多遊擊到月底,北狄就會求和了。”
謝華往前兩步,“真求?”
齊牧笑了一聲,拍了下謝華腦門,“假求!”
步生蓮:“查清那個叫烏力罕的人了嗎?”
順着邊關貿易聯絡他們的人查過去,當初“親昭人士”是北狄老狼王的随身侍從烏力罕。濯妟犁完北狄之後,把老狼王一派殺了個一幹二淨,獨獨剩下了這個烏力罕,還把小狼王交給他照看。
“烏力罕父親是北狄貴族,母親是大昭邊關女子。烏力罕自出生就長在北狄,但因為他的身世,北狄貴族并不接納他,因此他沒能繼承他父親的爵位,隻做了北狄老狼王的一個侍從。”
這人親近大昭的原因是什麼呢?一個濯妟長在大昭想要回歸北狄,難不成這裡還有一個烏力罕長在北狄想要回歸大昭?
謝華話多問題也多,說完烏力罕的情況,接着問:“少爺,濯妟真的重傷了嗎?北狄假求和是要做什麼?您之前說仿制弩箭在西域,濯妟不會轉頭去把西域犁一遍吧?我們查烏力罕做什麼,他會為了小狼王殺了濯妟嗎?”
齊牧聽得頭疼,從旁邊揪了兩團棉花塞耳朵裡了。
步生蓮的思緒被他的連環問扯斷了,他按了按眉心,忍住沒發火,“出門左拐,好走不送。”
外面一陣馬蹄聲,四方回來了,他第一次任務完滿結束,興沖沖地來向三位大人彙報:“将軍,西域樓蘭已經接連拿下曾經對樓蘭用兵的幾個小國,陛下已向樓蘭發了協函,請樓蘭公主幫忙尋找那批仿制弩箭的下落。”
步生蓮點點頭,看了謝華一眼,繼續問四方:“京城有什麼消息?”
謝華直覺不好。
四方還在繼續說:“自陛下開設監察司以來,幾大世家接連倒台,京城動蕩不斷,京城的哥哥們說,甚至有人膽敢刺殺陛下。但将軍放心,都被釘子擋下了。如今科舉結束,新官上任,正值潮頭浪尖,波動不歇之時。朝堂如此,至于民間,近來興起兩個謠言……”
四方生怕收集得不夠完整,把這半年京城的情況摸了個一清二楚。謝華一巴掌糊在自己臉上:他一時懈怠,就少囑咐了一句話!
步生蓮聽着四方說的消息,直接氣笑了,“什麼叫天造地設的一對,怎麼就舉案齊眉的一雙了?”
不等四方回答,步生蓮掀開帳篷上了馬,一轉身,看到的是北疆的落日孤煙——他在北疆,不在京城。他是将軍,不是少爺。
步生蓮有些郁悶地歎了口氣,他想濯清塵了。
濯妟重傷的消息并不可靠,北狄貴族們要有這個能耐,去年冬天就該得手了。當初在西域走的那步棋沒想到到了今天還能用,樓蘭拿下那幾個西域國家,基本上就等同于仿制弩箭在大昭手中了,濯妟隻能放棄那批仿制弩箭。這些天他和齊牧連續不斷地消耗北狄,就快要到臨界點了。
魏源說過,若非一擊必中,就不要輕舉妄動。若重傷為假,濯妟以此為借口在攢一個怎樣一擊必中的局?要想什麼,就要放棄什麼。濯妟一心想要打開北疆城門,但北狄貴族與他隔閡太深,濯妟要如何讓貴族為他所用?
他們沒有抓住的那條線索究竟是什麼?
齊牧跟出來看他動靜,一擡頭,就看到他眉目微斂,凝神沉思的樣子。光線逆着他打下來,模糊了他年輕面容的細節,隻剩下一個被戰場打磨鋒利的輪廓,齊牧突然開口,“将軍,我知道像誰了……像師父。”
步生蓮一愣,忽然說:“去一趟長霞谷吧。”
夕陽不遺餘力,将餘晖灑滿了長霞谷谷底。步生蓮和齊牧下了馬,将酒囊中的酒盡數傾瀉,步生蓮擡頭看向遠處的火燒雲,“生于大昭,忠于大昭。”
齊牧站直了,“死于大昭,葬于大昭。”
原來步生蓮當初在朝堂上說的那句話,竟然是不完整的嗎?
步生蓮折起馬鞭抽了齊牧一下,“去你的,我還等着回家和我哥一起過中秋呢。”
齊牧笑了,“到時候少爺記得多分屬下一塊月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