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空間内,氣氛突然安靜到了極緻。
龍乾的面色一瞬間竟然有些茫然,似乎不太理解發生了什麼。
說完那句話後,蘭舒垂下眸子,面上平靜得宛如一汪湖水,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下在滴血。
過了大概有半分鐘,蘭舒感覺到那人的視線緩緩落在了自己臉上,但他沒有擡頭,隻是有些麻木地舔了舔嘴角的血。
Alpha的血燙得他胃中發麻,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将它吞食下去,那自虐一般的行徑中,藏着隻有他自己清楚的病态。
龍乾的目光順着臉頰滑到了他嘴唇上,蘭舒依舊沒有動。
方才那麼明顯的拒絕,可以說是把Alpha的自尊按在地上踩。
以蘭舒對龍乾的了解,這人回神之後應該會惱羞成怒到轉身就走,甚至日後都不願再和他有任何糾葛。
然而……蘭舒算錯了。
龍乾面色陰沉,看起來确實很生氣,但并未像他想象中那麼生氣。
那人似乎在蘭舒看不到的地方,已經被傷到了千瘡百孔,以至于眼下除了略微的陰郁外居然沒有太大的動靜。
過于平靜的死寂讓蘭舒心下一跳,正當他忍不住擡眸時,那人突然掐住他的下巴,用拇指狠狠地碾過了他的下唇。
那動作看似是在抹去鮮血,實際上是故意把手上的血往蘭舒嘴裡灌。
“……!”
蘭舒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大口血,濃郁的信息素順着喉管一路往下,燙得他喉嚨緊縮,小腹也被燒得發麻。
龍乾就那麼看了他半晌,随即竟扯出來了一個笑容:“抱歉,我不知道學長對前夫的感情居然那麼深,剛剛是我說錯話了,還請學長不要介意。”
方才分明已經指出了他的口誤,這人卻一點改口的意思都沒有。
蘭舒見狀心下一沉,面上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龍乾絲毫不在意蘭舒的态度,反而繼續笑道:“那接下來的訓練,還請學長多多指教了。”
說話間,他松開了對方的下巴,随即把自己完好無損的左手遞到了蘭舒面前。
蘭舒的臉色不出意料地沉到了谷底,隻不過沉下去的原因卻和龍乾猜測的大相徑庭。
他隻用餘光便能看到龍乾故意沒有遞過來的右手,那上面鮮血淋漓,堪稱一片狼藉。
時至今日,這小子的瘋勁沒改,下意識藏傷口的壞毛病倒是也沒改。
雖然龍乾方才對他威逼利誘時恨不得把膝蓋都給頂進去,雖然那猙獰的傷口就是蘭舒自己咬的,但無論如何,他眼下還是沒出息的心疼了。
蘭舒定定看了那人三秒,随即一把拍開了他遞過來的左手。
龍乾見狀一哂,似乎早猜到了他的反應,沒有絲毫失落之情。
可下一秒,一張硬質的卡片卻被蘭舒掏出來摔在了他的懷中。
龍乾一愣,低頭看去,卻見那竟然是蘭舒自己的ID卡。
Omega語氣冰冷道:“明天訓練開始之前治好你的手。”
……?
龍乾蓦然間僵在了原地。
他捧着ID卡坐在那裡,活像是剛剛出台的牛郎,被富家O砸了金卡後手足無措到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講了。
蘭舒沒管他,扔下ID卡後轉身便下了機甲,此刻他渾身上下都是血味和Alpha信息素的味道,活像是剛從發情期結束一樣,連胃裡都泛着滾燙的灼燒感。
他随便擦了擦身上的血,選了一條基本沒人的偏僻小路,冷着臉向校醫院走去。
醫療水平高達發達的今天,像龍乾那種外傷,根本不需要去校醫院,隻需要拿着ID卡到最近的醫療艙自己治療就行了。
但像蘭舒這樣涉及到生理問題的,還是要醫生親自問診才可以。
軍校給Omega和Beta配備了單獨的校醫院,蘭舒在挂号的醫生面前坐定,沒等對面詢問,便直截了當道:“我發情期快到了,但我之前有過濫用抑制劑的前科,如果現在再打一針抑制劑,之後會出現什麼情況?”
校醫聽到濫用兩個字後,臉色明顯嚴肅了下來:“你上次打抑制劑是什麼時候?”
“……三年前。”
醫生聞言露出了些許困擾的神色:“三年的時間理論上風險很低……你之前的濫用情況大概是什麼樣的?”
蘭舒聞言移開了視線:“當時為了考軍校,應該持續了一段時間,具體多久記不清楚了。”
醫生勸道:“如果你十分擔心自己身體情況的話,最好還是找義工進行暫時标記吧,這是最保險也是最安全的辦法。”
說完,見蘭舒面上似乎有顧慮,醫生又補充道:“剛好校醫院最近在組織開學體檢,對于體檢合格的Alpha,我們都會鼓勵他們将信息錄入義工系統。校内的義工系統是雙盲的,根據錄入時間和需求者的要求進行随機匹配,這點你可以放心。”
義工,這個選項再次被搬到了蘭舒面前。
義工進行暫時标記的過程不需要任何肌膚接觸,隻需要用特制的針将信息素抽出,再注射進Omega的腺體即可。
在這一過程中Omega可以打麻藥,不會經曆和Alpha義工一樣的痛苦,待标記結束後覆蓋上抑制貼,更不會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然而整個過程卻不像上面描述得那麼單純,畢竟整個過程再怎麼不需要接觸,其本質上還是暫時标記。
時至今日,依舊有相當一部分人對AO之間的标記行為看得無比重要。
正因為如此,很少有年輕的Omega願意接受這種幫扶。
除了思想上的影響外,其實大部分适齡Omega隻要願意,勾勾手就會有無數Alpha前仆後繼地給予他們标記,根本沒必要選擇義工這一條路。
也隻有蘭舒這種罕見到極緻的情況,才會認真考慮這種方法了。
“……我知道了,回去考慮一下。”
蘭舒說完拿着杯子起了身,可正當他準備出門時,那種熟悉的被監視感突然湧現,他動作猛地一頓,沒有在第一時間回頭,而是用餘光狀若無事地瞟了過去。
——拐角處站着一個拿藥排隊的男性Beta,看起來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患者。
蘭舒平靜地看了他三秒,半晌攥緊杯子轉身向宿舍走去。
*
夜幕降臨,宮巍心中五味雜陳地走在路上,白天發生的一切讓他既挫敗又忐忑。
平日對他很好的兩個舍友今天有事,沒能和他一起回宿舍,這也就意味着他很可能要單獨面對龍乾了。
就這樣忐忑了一路,看到宿舍内沒有亮光時,他還小小地松了口氣。
于是他毫無防備地推開了宿舍門,而後整個人瞬間便愣在了原地。
隻見昏暗的宿舍内,龍乾拿了把刀坐在床沿上,心情似乎不錯地轉動着手中的匕首。
宮巍一時間被吓得汗毛倒立,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讓他快跑,可腳上反而跟灌鉛了一樣,僵在那裡一動也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