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與李冀昌“叔兩好”的段雲楓此刻卻猛地後退一步,與對方拉開了距離,他抿唇一笑,倒顯出幾分風流,瞧着像個個纨绔公子哥,
“多謝昌伯擡愛,隻是我已心有所屬,恐怕是要辜負了伯父的一番好意。”
李冀昌的面色僵了一瞬,笑容也跟着消失了。
“這樣。”
他轉動眼珠,唇角的弧度顯得十分僵硬。
氣氛陷入了僵滞。
但這僵滞的氣氛也隻存在了短短一瞬。
李冀昌低斂着目色,宛若根本不存在芥蒂般地調侃起了段雲楓,“我倒是好奇,是哪位佳人,引得賢侄這般傾心?竟連你父親那邊都瞞着。”
段雲楓擡眸看了他一眼,道:“是當朝的公主,昌伯這是冤枉我了,倒不是我有意瞞着父親,隻是事出突然,還未來得及告訴他,昌伯倒是先家父一步知曉了。”
李冀昌眸底目光悠悠一轉,随即大笑起來,“好啊!我們軍營的人全都忙得腳不沾地,你倒好,還有功夫忙裡偷閑,私會佳人!”
李冀昌:“早就聽聞蕭氏血脈貌美,能讓賢侄這般一見傾心,這公主想必是個沉魚落雁的大美人,美人配英雄,倒是美事一樁!”
他當即吩咐左右,“取黃金千兩,白銀千兩,絹帛五十匹,就當作是我這個伯父的賀禮了!”
……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蕭珩感覺自己化作了一縷身外遊魂。
一些不屬于自己記憶中的畫面湧了上來。
他眼前閃過的是嘉甯帝蕭桓荒誕卻又身不由己,被宦官與強藩把持朝政的一生。
“出格”了一輩子的皇帝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是沒有随禁軍中尉太監安有良一道出逃洛陽,河東軍與楚軍攻進來的那日,他在承德殿換上了自己母妃身前的裝扮,面向祖宗祠堂所在的方向,口中高喊着,“太宗皇帝,是子孫無能,眼看祖宗基業就要毀在子孫手上了,若您在天有靈,就救救大燕吧!!!”
說罷,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這一瞬間,好似魂魄附體般,鑽心刺骨的痛從額角傳來,蕭珩從夢中驚醒,他猛地坐起身,鬓邊沁出不少細密的汗珠。
蕭珩目色沉沉地回憶着夢中發生的一切……
竟是這般把自己給招來了。
一旁侯着的李進喜見狀,先是退出營帳,裡外都仔細查看一番後,才躬身湊到榻前,低聲道:“陛下,您總算醒了。”
蕭珩掀開被褥一看,發現自己已經換上了身幹淨衣裳。
——一件嶄新的女裝。
他面色沉了又沉,問,“這是哪?”
李進喜:“段雲楓京都西郊的駐軍大營。”
蕭珩聞言就要往外走。
李進喜:“帳外有段雲楓的親兵把守!”
蕭珩腳步一頓。
李進喜:“陛下昏睡時老奴已派人将現下京都的布防打探清楚,老奴有一個好消息與一個壞消息要告知陛下。”
蕭珩審視四周片刻,随即一拂衣擺,在榻前坐下,“你說。”
李進喜給他倒了杯熱茶,道:“如今京都戒嚴,城門有重兵把守,水路也已被封鎖,此刻想要離京是十分的難啊……”
蕭珩抿了口茶,眸中無甚波動。
他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李進喜:“不過據老奴所知,鎮北王世子似乎正準備向您提親。”
“咳——”
蕭珩險些把茶盞捏碎。
他眉頭一皺,神色有幾分陰鸷,仿佛在思考自己有沒有幻聽,“你說什麼?”
李進喜一字一句道:“鎮北王——世子——準備——向您——提親——”
蕭珩:“…………”
他微微挑眉,從中提煉出了一個關鍵詞,“鎮北王世子?”
李進喜:“就是早些時候在九曲池邊跟着您一起跳湖的……”
蕭珩略一思考,“那個刺客?”
李進喜:“……呃……是他。”
“他準備向您提親。”
蕭珩:“向朕提親?”
“向朕——?”
“朕——?”
“Zhen——en——?”
李進喜垂下眼簾,聲音輕若蚊蚋,“他目前應該是把陛下當成了公主,當時情況急迫,老奴情急之下隻好将錯就錯……說、說您是永甯殿的昭義公主。”
蕭珩:“荒唐!”
他一把擡起手,“他是瞎嗎?主将眼神這麼不好使叛軍還能打進洛陽?朕哪裡看起來像公……”
目光在觸及那層層疊疊的绮紗袖口時候,蕭珩深吸了一口氣,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嘉甯帝這人昏就昏了,穿什麼女裝!
李進喜欲言又止道:“陛下……”
“好了,行了。”
不等對方說完,蕭珩伸手捏了下眉心,準備跳過這個話題,“壞消息講完了,好消息呢?”
李進喜眨了下眼,“啊?”
“陛下,這……這就是好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