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獸歸籠後,約納斯就回到了布魯斯身邊,這時趕來支援的警車和救護車也已經基本到位,為了應急,幾架直升機一直徘徊在廣場上空随時待命。
“我們回去嗎,韋恩先生?”見布魯斯臉色不好,約納斯上前挨近一些,低聲問道。
“你的手——”
“隻是刮破了衣服,先生。”約納斯輕松地說。
他擡起胳膊,破碎的布料下是小片光滑白皙的皮膚,布魯斯眉頭微揚斂起自己眼底的狐疑:“先回老宅。”
回程的道路一樣并不順利,即使繞開救護車行駛的路線,街道外圍也亂糟糟的,僥幸沒有受傷的人們正三三兩兩沿着街邊結伴而行,道路上充斥着無人看管的座駕、傾倒的小推車、以及數不清的各色物品。
“哇哦,真像是剛經曆了一場大災難。”約納斯低低地吹了一個口哨,雙手靈活地擺弄着方向盤,輕盈靈巧地避開了這一地障礙物。
布魯斯抿起嘴唇,說:“這就是一場災難。”
約納斯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的不悅,他飛快地從車内的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布魯斯的表情,立刻态度良好地承認錯誤:“是的,您說得對。”
布魯斯疲憊地捏了捏鼻梁,他後悔自己剛剛瞬間的遷怒,即使約納斯的态度确實有些輕佻,他也不該失控。
“我不是沖你發火,”他想了想,還是解釋道,“你不在的時候,我收到了一條短信。”
他拿出手機,讀了出來:“我知道你在找我,喜歡我的禮物嗎?‘My Spirit will not contend with man forever, for he is mortal’【注】所以我是——問号。”
“‘所以我是問号’?”
“這是一個問題,”布魯斯說,“問号被加了重點标記。”
“唔,我沒記錯那句話是引用自創世紀?聽上去這位知名不具還挺虔誠。”約納斯說。
“故弄玄虛,”布魯斯輕哼一聲,“虔誠的信徒應該有基本的敬畏心,不會輕易對《聖經》斷章取義,而且他不止沒有引用完整,甚至沒有前綴‘the LORD said’,将自己的身份信息放在引用這句話後,他隻是在自負地自比上帝。”
布魯斯一邊摸着下巴思索,一邊聯絡阿爾弗雷德看他是否成功通過這條短信獲得更多的信息。
坐在後排的男人不再開口,約納斯也沒再搭言,一則是到底大風大浪都過來了,他确實沒把今晚這種程度的事故放在眼裡,二則,他的心情也很差。
那隻老虎通紅的眼睛總時不時在約納斯眼前晃悠,他知道他不該把動物的行為拟人化,但他就是覺得在那隻老虎眼裡看到了絕望、瘋狂和孤注一擲:它本是天生的猛獸,卻被人類圈養虐待,沒人願意去想在滿足人類的獵奇心、成為賺錢工具之前,它本該是個獨立的、應當被尊重的生靈。
約納斯沒由來地共情了一隻野獸,而此時此刻他尚不明白這喻表着什麼。
這晚回到老宅後,除了阿爾弗雷德一番例行公事般的噓寒問暖,幾人一夜無話,而等到第二天到來,約納斯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工作量居然增加了。
“我不理解。”約納斯凝視着自己的時間表,一時都不知道是不是該感慨一下自己居然也有了時間表這種東西。
“我以為讓我參加‘密米爾’的籌建工作隻是場面話?”他不解地看向還在整理袖扣的布魯斯,“我的主要工作難道不是跟着你嗎?”
“你是把自己當成保姆還是保镖了?”布魯斯斜睨了約納斯一眼,看對方好像還有點委屈的樣子頗覺好笑,“這麼年輕,學點正經東西不好嗎?你還打算就一輩子做我的跟班?”
“為什麼不能?”約納斯想也不想就反問了回去,他雖然不笨但就是不愛動腦子,為什麼非要讓他做操心動腦子的活兒?
布魯斯這次是真笑出了聲兒,他拍了拍約納斯的肩膀,說:“阿爾弗雷德,把‘密米爾’的材料給他。”
“是,布魯斯主人。”旁觀全程的阿爾弗雷德毫不懷疑要是約納斯年紀再小點,那隻手絕對會落到他的腦袋瓜兒上。
“法院9:00開庭,我要親自出席,但今天‘密米爾’要到一批重要設備,阿爾弗雷德有其他工作,我要你替我出面盯着他們,”布魯斯說,“公司會派專家小組評估驗收,你的主要作用是代表我,順便看看有沒有人搞小動作——我知道你擅長這個。”
約納斯自動把這句話裡任務的優先級掉了個個兒:懂了,他的主要任務就是去抓老鼠的。
因為密米爾的施工現場在郊外,約納斯反而成了早出門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