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華一愣:“你是特地帶我來玩這個的?”
“對啊,是不是感覺心情好多了?”
其實姜億也沒有坐過旋轉蕩秋千,她可以不害怕海盜船,卻還是會在蕩秋千啟動的那一刻抓緊了前面的扶手。
此時的林嘉華微微仰着頭,盡情地感受風和呼吸交彙。
這樣的畫面真熟悉啊,明明是在不久以前,卻在記憶裡漸漸模糊泛黃了。
在身旁的林嘉華一掃陰霾的時候,她興奮地轉過頭,卻看到那個安慰自己的人,望着前面的空中秋千,眼神逐漸失了焦點。
愛情會讓人降智。
姜億覺得遠遠不是這麼簡單,在愛情面前,林嘉華心甘情願地成為一個傻子。她不敢這麼對林嘉華說,她怕她傷心,她也怕隻是因為自己隻是局外人,無法看到事件的全貌,也怕隻是因為自己站在制高點上,所以才總能遊刃有餘。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為林嘉華感到擔憂,因為相較于林嘉華的情根深種,陸之洲有時顯得太漫不經心了。姜億不敢說自己懂愛情,可是就算她不懂,她也知道,不該是這樣。
在林嘉華和陸之洲的戀情傳遍整個三班時,徐凱就曾表現出對這段戀情的不看好:“他不是什麼好人。”
情人眼裡出西施,徐凱顯然不明白這個道理,在林嘉華的眼裡,陸之洲就是個連說髒話都帥到爆炸的男人。
林嘉華覺得徐凱在無中生有,瞬間急了:“你就是嫉妒他的美貌。”
徐凱很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帥又不能當飯吃。”
後來姜億才聽徐凱說,他和陸之洲以前是同學,初中的時候他就交過很多個女朋友,每天都打架鬥毆,被學校通報批評。
可是過去是過去,人是會改變,姜億知道不能用過去的錯誤簡單地評判一個人,假如他真的“金盆洗手”了呢?
開學的那段時間,陸之洲隔三差五給林嘉華送零食,什麼水果幹、堅果、牛肉幹,有時候一大袋零食送過來,連姜億都驚歎不已。林嘉華生理期難受,他貼心送來一個保溫杯,裡面裝着各種食材熬成的紅糖水。林嘉華下午不想出去吃飯,他也能早早地買到晚飯,然後送到三班門口。
但是他的“好”,也僅限于某些時刻。
比如有時候林嘉華因為看到他跟某個女生走得太近而生氣,他不會急于解釋,隻會氣定神閑地等着耐不住的林嘉華找上他,然後說我跟她沒什麼啊。又比如林嘉華親手切好水果帶給他,他也隻是沒什麼表情地吃了一口,然後轉眼送給了朋友。
他們在周日的早上一起吃早餐,也叫上了姜億。林嘉華讓先到的陸之洲先點,陸之洲不知道她們的口味,就把早餐店有的東西幾乎都點了個遍。
姜億看着桌上堆的滿滿當當的食物眼神複雜,因為相比于豆漿油條馄饨和粉幹,林嘉華其實更喜歡面包和牛奶。
林嘉華卻感動異常,姜億覺得林嘉華的腦子可能被霸道總裁的言情小說荼毒得差不多了。
可是深陷甜蜜的林嘉華什麼也看不到,她面帶羞怯地對姜億說:“我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姜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笑。
林嘉華的臉立馬變成了猴屁股:“我知道你肯定覺得我有毛病,連我自己都覺得有毛病。但是姜億我是認真的,還有,你能不能不要笑了?”
她越是這樣說,姜億笑得越發笑得不能自已,甚至有些浮誇地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林嘉華伸手去撓她,她一邊阻擋攻擊,一邊辯解:“不是,不是,我隻是覺得,你的愛情,很美麗。”
“我也是認真的。”
“不過。”姜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孩子的名字能說說看嗎?”
林嘉華瞪着她,果然,認真不過三秒。
林嘉華的媽媽早就從女兒一些列不正常的舉動中察覺到異常,她沒有責罵林嘉華,因為感情生活崎岖的她,再沒有人比她更明白什麼叫做情難自禁。
她隻是語重心長地對女兒說:“花花,你要想清楚,你現在還不懂什麼叫做愛情,盲目地相信愛情會讓你受傷的?”
這是林嘉華最讨厭的大人的論調。“你還小不懂”,“你們不會有結果的”,這些人到底憑什麼,以旁觀者的身份擅自評論她的感情。
“媽,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你怎麼還那麼古闆。你放心吧,我不會影響學習。”
林媽媽歎氣,她要怎麼跟自己的女兒解釋呢?轉頭又想到自己也不過是在感情裡栽跟頭的那個,怎麼教女兒?
這個話題終于還是在他們之間不了了之。
這樣的甜蜜一直持續到陸之洲的媽媽出現在三班教室門口,不明所以的林嘉華被人喊出教室,被陸媽媽指着鼻子罵,雖然措詞含蓄,但卻比爆粗口還讓人難堪:“你這個女孩子怎麼這樣,小小年紀要學好,潔身自好。不好好學習,學别人談戀愛,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毀了兩個人?”
雖然不敢明目張膽湊上去聽八卦,但躲在牆角的人不在少數,林嘉華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沒這麼難堪過。還好路過的班主任及時止住了陸媽媽的話頭,把人請到了辦公室。
後來發生了什麼姜億都不知道,隻知道林嘉華連書包都沒拿就回了家,第二天回學校,林嘉華了無生氣得像丢了魂魄。
她有些勉強地對着姜億笑:“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呢?曾經她被人人稱羨的愛情,好像變成了一個天大笑話,她要怎麼跟姜億說,在辦公室,陸之洲是怎麼跟他的媽媽保證:“我們以後不會有任何聯系了。”
林嘉華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你說什麼?”
“青春時期的戀愛,你難不成還當真嗎?”
如果當事人不想要得到開解,那麼無論如何,旁人也無法敲開她的心扉。
林嘉華的渾渾噩噩一直持續到江城中學的聯考,她看着試卷上的題目,腦子突然停止了思考,淚水情不自禁地湧了出來,她抄起筆,強忍着悲傷解題。
林媽媽放下聯考的排名表,沒有對林嘉華呈直線下降的成績做任何評價,她隻是說:“沒事,下次好好努力。”
林嘉華很想哭,她不是為自己考差覺得多傷心難過,她隻是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兩年多來,她一直掙紮在那個名叫陸之洲的漩渦之中,冷落了朋友,诋毀了親情。她從來沒有好好地看看眼前的這個人,她的媽媽那麼愛她,她卻一度因為媽媽的諄諄教誨,心生厭惡。
班上各懷心事的人在這樣特殊的時期,看向林嘉華的目光都帶着異樣,大家退居門外,安靜着觀望事态的發展。
林嘉華覺得她什麼都不在乎了,她有愛她的媽媽,有真心實意站在她身邊支持她的朋友,所以這些無關緊要的人,怎麼樣都無所謂。
她聽着姜億在旁邊叽裡呱啦地講些好笑的事情逗她,她對姜億說:“姜億,你是個好女人。”
姜億再一次哭笑不得:“你在說什麼?”
“我說,姜億,你是個好女人。”
林嘉華知道自己不像姜億一樣善于辭藻,能一針見血地表達出自己絞盡腦汁也無法表達的感受,所以她隻能用好,好可以很無用也很有用,至少現在,她知道自己真心誠意地想要誇贊姜億。她也相信姜億感受到了她的真心。
她知道姜億和别人不一樣,盡管她說不出來到底哪裡不一樣。不僅僅是因為在很多人虛與委蛇的時候,姜億卻保持着少有的真誠,對别人,也對自己。
更更重要的是,盡管很多時候她都保持冰冷的本色,卻依舊能切切實實地溫暖到自己那顆冰凍的心。
“姜億,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聽我說話,謝謝你在我身邊,我很開心。”
“我也謝謝你。”
“嗯?謝我幹什麼?”
“謝謝你說謝謝我,我也很開心。”姜億看着林嘉華狼狽又呆愣的臉,笑了笑,然後擡手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
被人需要,也是另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