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深夜，雨還在下，艾眠輕手輕腳地起身。

睡在他旁側的習箫瀾睜開了眼睛。

這段時間習箫瀾經常半夜醒來，他睡眠輕，艾眠又是睡得四仰八叉，還總是不安分地蹬被子，習箫瀾将這些統統歸類為夢魇的難受，一次又一次地輕輕将被子給艾眠蓋回去。

今晚艾眠這一起身，讓習箫瀾以為他在夢遊。

夢遊中的人是不能驚醒的，習箫瀾神經緊繃地望着艾眠的消瘦身影在昏暗中移動。

直到浴室的燈亮起，那道身影沒什麼反常地邁了進去。

看來隻是起夜上廁所。

但習箫瀾沒敢松懈，時刻關注着浴室門内幾乎不可聞的動靜聲，直到艾眠開門出來，再腳步極輕地走回來躺上床。

習箫瀾松了口氣。

艾眠隻是在動物園裡茶喝多了，睡着睡着眼睛睜了一下後就醒來了，然後聽着窗外的雨聲，尿意被催了上來。

艾眠閉上眼睛想要繼續睡，突然感覺到身邊的人翻了個身，似乎是在面向他躺着的。

艾眠“……”了片刻，開口道：“沒睡嗎？怎麼醒着。”

他的聲音在黑夜的卧室中顯得很輕、很冰涼，仿佛說話的人有一種破碎感，白日裡越閃耀美好，黑夜裡就越脆弱易碎。

習箫瀾雙眸在黑暗中放空，半天問出一句：“……老闆，你是不是冷？”

艾眠愣了下，仗着對方看不到，不會響警報，無聲地笑道：“不冷。怎麼，關心我？”

“不冷就好。”習箫瀾立刻接話，“嗯嗯，我關心您，老闆。”

艾眠在殼子裡啧了一聲。

這小子說什麼都加上老闆兩個字，老闆老闆老闆的，搞得說出來的話都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見總裁沒回應自己，習箫瀾疑惑了幾秒，說：“老闆，您冷了就和我說，我去給您抱床被子。”

沒想到總裁很快回應道：“你知道去哪抱被子嗎？”

習箫瀾雙眼一瞬間睜大。

他不知道。

總裁沒說完般的接着道：“我要你的被子。”

習箫瀾聞言愣了半晌。但他反應過來就忙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往總裁身上蓋，遭到總裁的制止，那道冷聲聽不出什麼語氣：“我現在還不冷。”

“……哦，好的，老闆。”習箫瀾答應道。

艾眠啞言了兩秒。

怎麼在黑暗中看不到更覺得這小子有些憨？艾眠無奈地在殼子裡歎了口氣，翻身背對習箫瀾躺着，說：“我要睡了，你也睡吧。”

習箫瀾道了聲晚安，總裁回了聲晚安給他。

習箫瀾露着兩隻酒窩入睡了。

第二天下午，習箫瀾剛推着自行車從學校走出來，就看到許多人圍着路邊的一輛車。

他這個年紀的男孩，正是喜歡車的時候，但習箫瀾的家境不允許，想要匆匆看一眼就騎自行車去打工，卻沒想在半開的車窗裡看到總裁那張極美的臉。

“您怎麼會來？”習箫瀾推着自行車跑過去，語氣很是洋溢。

“先上車。”總裁似乎不喜歡被這麼多人圍着，哪怕隻是被圍着車，說話間冷冰冰的，話音落下還把車窗搖上去了。

習箫瀾愣了愣，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自行車。他心一狠，把打工掙錢買的為數不多的東西之一——自行車抛棄，打開車門上了車。

艾眠早就考慮過自行車，還考慮了習箫瀾一米九的身高，開了後備箱和車廂都足夠寬敞的越野車來。

可沒想到這小子扔下自行車不管了。

“……先下車，把自行車裝去後備箱。”艾眠捏了捏眉心，神色有些無奈。

習箫瀾第一次見總裁露出這幅神色，不太能确定這副神色代表的意義，愣了會兒神，但沒敢多耽擱，連忙照做下了車。

車子開起來後，艾眠總能感受到來自副駕駛的目光，就像夏日焰火，炙熱得毫無保留，艾眠确定了一件事——

現在開始，習箫瀾的牽絆值應該很好獲取了。

艾眠都懷疑，現在把車開到路邊停下，和習箫瀾說要熱吻，這小子都能答應他。至于存不存在這小子不敢違抗總裁命令的成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牽絆值能夠增加就好。

今天天氣不錯，車子在陽光下一路開到别墅。

艾眠下車後，等習箫瀾把自行車取下來，就轉身進了車庫的電梯。手指按着按鈕，等習箫瀾跑進來，電梯門這才關上。

習箫瀾站在艾眠身側，炙熱的視線又攀附到了艾眠身上。

“老闆，您公司不忙嗎？我……我是想說，謝謝您來接我。”他一個人将話全說完了，雖然有些略微的語無倫次，但意思都表達準确了，艾眠無論如何都能聽懂。

艾眠沒回應他。

習箫瀾并未氣餒。他說話的語氣很輕，眼神也隻是純粹的炙熱，并非肆無忌憚，不會冒犯，隻會感受到陽光般具有溫度的情感。

艾眠眸色淡淡地站着，等電梯門一開就走了出去，習箫瀾連忙邁出長腿跟上他，一路跟進卧室，艾眠在殼子裡歎了口氣，随這小子去了。

換上柔軟舒适的居家服，艾眠手裡拿着另一套走出衣帽間，對習慣性坐在床沿的習箫瀾說：“這套，換上吧，給你準備的。”

習箫瀾愣住了，身體倒是連忙起來接住了衣服，嘴裡還在說：“謝謝您，老闆，我這就去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