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昱哥哥!”診所的窗戶外,阿隼帶着一隊小朋友,排排站在窗外對着安昱拼命的揮手,“我們想要去外面探險,媽媽們說隻有你跟着她們才能放心!”
剛剛被吵醒的安昱揉着自己的腦袋,完全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自從安昱在綠洲裡生活的事情曝光之後,阿隼這些小孩子們從聽從臨川的指揮,故意纏上這位不會拒絕他們的哥哥,逐漸就變成了他們自覺自發的每天來找安昱陪玩。
安昱從來沒有對付這些小孩子們的經驗,當孩子們圍着他七嘴八舌的像是一堆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時,安昱的大腦就像是突然宕機了一樣,隻能跟着孩子們的哀求陪他們在綠洲上鬧騰。
但意外的,這讓綠洲上的居民們更快的接受了安昱的加入。安昱這樣俊秀的青年,又對孩子們有愛心有耐心,今天爬上屋檐幫孩子們撿小球,明天又帶孩子們撿柴火,怎麼看都不像是有壞心眼的樣子。綠洲裡的居民們逐漸接納了安昱在綠洲裡生活,畢竟有安昱帶着孩子們,總比讓這些半大小子們自己瘋來讓人安心的多。
“砰——”
安昱帶着些怒氣推開窗戶,他暗自在心裡告訴自己,今天無論如何不能再陪着這群人類幼崽玩了,他的傷口早就好了,現在綠洲附近也沒有什麼人在盯梢,自己離開這裡的時機已經到了。
“我今天——”
“安昱哥哥,求求你啦!我們想要去探險——”
安昱拒絕的話還沒能說出一半,窗外的孩子們就異口同聲地哀求着安昱。
看着外頭那一群瘦巴巴的小鬼頭都撲閃着一雙雙大眼睛,安昱臉上的憤怒凝滞了。他頓了頓,将自己的表情從憤怒的猙獰切換成平靜的微笑,“我今天起遲了,你們在外面等我。”
細細簌簌的換衣聲中,安昱還在沉思自己為什麼面對着孩子們幾乎說不出一句拒絕。
就好像孩子們的眼睛裡有特殊的魔力,總會在那一瞬間擊中自己。
安昱面對綠洲上的居民們還能保持自己的冷靜和疏離。在送孩子們回去的時候,有些居民會感謝安昱的照顧,送他一些菜和幹淨的水。一開始,安昱并不知道如何處理這些好意,呆呆的把自己挂成了一棵樹回到了診所裡。
然後臨川告訴他,在别人送自己東西的時候可以說一句“謝謝”來表達自己的感謝,而居民們會分享物資給他,也說明了他們對安昱的認同。
之後,安昱再也沒有把孩子們一個個送到家門口并敲門,但總有些居民會好心的分享物資給安昱:“謝謝你幫我照顧這個小兔崽子,還不快點謝謝哥哥!”
安昱并不想接受這些好意,于是他無師自通了人類社交禮儀中兩個永遠的必修課,推拉和拒絕。
推開門,臨川已經吃完了早飯,給安昱留了兩個野菜窩窩頭——這是昨天阿隼的媽媽塞給安昱的。
“我聽見阿隼他們在找你了。”臨川從檢查藥櫃開始了他一天例行的工作。自從安昱住進了他的診室之後,臨川就把藥櫃搬到了外面,方便自己随時給居民們看診配藥,也不會打擾到安昱。
“嗯。”安昱含糊不清的回應了一聲,他正在往自己的嘴裡快速地塞窩窩頭,幹嚼了幾下就咽了下去,“我今天帶他們出去看看,晚上……”
安昱頓了頓,還是決定和臨川告别,“晚上我就不回來了。”
臨川收拾藥櫃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知道安昱一開始就不願意在綠洲裡生活,所以他才讓阿隼他們硬生生的逼着安昱出現在人前,讓安昱一點點的接受綠洲,也被綠洲所接受。
但他沒想到,安昱還是想要離開。
“好,和孩子們在外面用火野炊的時候小心點。”臨川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邊繼續整理藥櫃,一邊假裝自己沒理解安昱告别背後的意味。
“我是說,我要回沙漠裡了。”安昱冷靜地解釋着自己的話,“我的傷已經好了,最近那夥人也沒有再在綠洲附近出現過。”
“我應該離開了。”
“為什麼呢?”臨川放下手中的藥瓶,回過身看着一臉平靜的安昱,“你在綠洲裡可以生活的很好,綠洲裡的大家也很喜歡你,你沒有必要……”
“不,有必要的。”安昱的目光落在牆上懸挂着的捕夢網,他思考過很久,為什麼歸甯阿婆突然要給自己做一個能帶來好夢的捕夢網。
後來他明白了,當自己沒有意識的時候,也許說出過一些自己在研究所裡的經曆。
那些夢呓被歸甯阿婆當作是自己的噩夢,她才會為自己祈禱,祈禱讓美夢降臨在他的身上。
阿婆在離開之前,都以為他隻是一個受過苦難的人,甚至在阿婆的最後時刻,也許她也沒有看清安昱重傷時猙獰而非人的臉。
她并不知道陪伴着她的“人”其實一頭怪物,所以她才會這樣沒有芥蒂的照顧安昱。
現在綠洲上的居民和眼前的臨川也是一樣的。
他們不知道安昱到底是什麼,所以才願意用友好的态度對待他。
等他們發現安昱的人皮下是什麼樣的怪物,他們隻會像那兩個用火驅逐他的人類一樣,驅趕他離開綠洲。
與其再次被厭惡,再次體驗悲傷和哭的感覺,不如自己主動離開。
一時之間,沉默的寂靜蔓延在安昱和臨川中間。
“安昱哥哥,你好了嗎?我們可以進來嗎?”
門外的孩子們等得着急,他們并不知道一牆之隔的房間裡,他們心心念念的安昱哥哥正準備着離開。
“馬上!”臨川沒等安昱開口,搶先回應了門外翹首以盼的孩子們,“阿隼,幫我把葉莎和她的好姐妹們叫過來,就說臨醫生今天有時間給她們上課!”
門外的孩子們鬧哄哄地答應着,腳步聲帶着他們叽叽喳喳的聲音一并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