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中,健康的青少年都是珍貴的稀缺資源,很少會出現獨自迷失在沙漠中的情況;但作為沙漠中族群的領袖,成年男性也許會在族群遷徙時為了探路或是提前解決新居住地的危險而在沙漠中單獨行動。
也就是說,在沙漠中撿到成年男性的概率要遠遠大于撿到一個青少年。
但很顯然,在沙漠中生存經驗匮乏的安昱和一群半大小子們對于遇見一名看上去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年在沙漠中垂死掙紮,他們的選擇一定是會把人帶回綠洲。
安昱指揮着阿隼牽起更小的孩子,大孩子們帶着更小的小朋友以防有孩子在沙漠中不小心掉隊。他攙扶起已經幾乎失去意識的少年,少年的臉色蒼白,甚至很難說是否是一個活着的人會有的膚色;他的嘴唇似乎是有些幹裂,甚至滲出了絲絲鮮紅的血液。
安昱背起看上去嚴重脫水的少年,默默地走在孩子們的最後面。
“不要出去。”
被拳場折磨着長大的他們,為什麼會告誡自己不要離開?為什麼自己想起那些倒在自己拳下的、一張張熟悉的臉的時候,在他們的表情裡看不到怨恨和痛苦?為什麼自己會下意識的保護和順從這些小孩子們?
安昱一步一步地走在回到綠洲的路上,他有一種直覺,這段混亂的記憶也許會印證他對自己的認識,也許會颠覆自己的認知;而他背上的少年,這個說出了和記憶裡相同的話的少年,是否也會和他有着相似的經曆?
安昱覺得自己的思維開始有些混亂,他的一部分記憶讓他一直堅持着自己并不是人類,但混亂的記憶似乎對他同樣造成了一定的影響,甚至也許會有一個新的人證。
他到底從何而來,突然又成為了讓他不得不思考的問題。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臨川第二次宣布因為隔離而停診的消息。
周熾在看到被帶回來的少年時,眉頭緊鎖,他相信臨川也是一樣的想法。
這真的太過奇怪了,沙漠中很少會有族群放任青少年獨自脫離族群,如果說遇見的是和歸甯阿婆一樣被族群放棄的老人,或是和周熾一樣作為族群的先遣隊而迷失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被安昱他們帶回來的少年從出現開始就透着詭異。而恰好,安昱對這個少年很感興趣。
“我并不能确認。”安昱把少年安置在診療床上,也就是之前一段時間裡他睡得地方,“但是他确實符合那座拳場裡對拳手的要求,年紀符合,但是他身上沒有受傷。”
臨川聽懂了安昱的意思,這個少年可能是從拳場裡跑出來的——
但是這并不太可能,在綠洲附近如果有這樣一座地下拳場,他和周熾不可以能一點風聲都沒有聽說過。
“我還是要為綠洲負責。”臨川雙手插在口袋裡,眼睛探究地打量和掃視着躺在診療床上的少年,“我們沒有辦法保證他身上沒有什麼病毒,就像你說得,拳場一般不會把拳手丢出來,他們更喜歡讓你們互相搏殺到死亡。”
“既然如此,那麼他會被抛棄出來的原因就很值得我們考量。”
安昱并不愚笨,他知道臨川的擔心是有理由的,沙漠并不是一片和平的土地,反而一直紛争不斷——當人類賴以生存的資源并不充沛的時候,搶奪就會不停的上演。而且現在少年還昏迷不醒,即使他要知道真相也需要等待。
臨川整理好了一小箱的藥品,遞給了今天在診所裡上課的小姑娘們:“今天給大家講解了基礎的清創和包紮,這幾天如果綠洲裡有人受傷,你們都可以嘗試一下操作;如果遇見比較嚴重的病人,可以帶到我的窗戶下面,我給你們口述指導。涉及到用藥的話,一定要先來問過我,站在窗外喊我就行。”
作為小姑娘裡的主心骨,葉莎小心翼翼地接過臨川整理好的小藥箱,“臨醫生,我們真的可以嗎?”
“葉莎,也許你們現在确實還不能被稱為醫生,可能都還是學生,但是現在,你們的背後還有我。”臨川微笑着看着眼前五六張略顯稚氣的臉,她們的臉上還有些惶恐不安,似乎沒有想到剛剛開始學習就會遇見這樣的考驗,“我會把我的知識和經驗都逐漸交給你們,你們以後都會成為真正的醫生。”
綠洲現在的依仗是手握綠洲軍的周熾和擁有城區醫術背景的臨川,但是想要綠洲長長久久的能在沙漠中生活下去,就不能隻靠某一個人。就像是綠洲軍是綠洲世世代代首領裡的一把利劍,對外直指綠洲的敵人,對内則是綠洲人自己建起的武裝屏障。
武器和知識,是這個時代裡最值得代代相傳的技能。
臨川送走了背着藥箱的小姑娘們,有條不紊的開始安排“探險者們”的居住的地方。
診療室裡住着被帶回來的少年和安昱,他們屬于密切接觸者;剩下的孩子們被一一安排在外間休息,由阿隼負責帶隊管理。
探險者們顯然對于隔離抱有着一些不太恰當的認識,這還要從他們上一次隔離說起:
上次的突發隔離讓綠洲裡的家長們非常惶恐,即使有臨川的盡力安撫,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當時臨川的狀态并不好,也許真的會有傳染病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