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場景狼狽不堪、寒酸落魄,是季秋一生中最脆弱無助的時刻,但時娴的出現,卻如同一束光芒照亮了季秋心底的陰暗。
那年她剛滿十歲,她們相遇在一個電閃雷鳴、大雨滂沱的冬季。
那年她十歲,時娴才五歲。
她太小了,把她忘了。
雖然長大後的時娴不記得,季秋卻刻骨銘心。
在她最無助最脆弱的時候,小小的女孩仿佛像一道光照亮了她心底深處的黑暗。
小女孩給了她一口吃的,也并沒有嫌棄她滿身髒污。
兩個人躲在角落裡相擁取暖。
“姐姐不要怕,我陪你。”
……
“好了好了,你看你多大了,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粘人。”母女倆出院回到家之後,時夫人又笑又無奈地被女兒抱了大半天。
她也任由女兒埋在自己的懷裡,時夫人輕撫着時娴的背,笑着溫柔地哄她道:“娴娴你放心吧,媽媽命長着呢,我會陪着你,一直陪着你,我還要看到你結婚的那天。”
“好呀,一言為定!”母親的懷抱很是溫暖,撫平了時娴心頭上近日來的不安,兩人擁着坐在沙發上,她閉着眼撒嬌道:“媽,我就想這麼抱着你,抱一輩子都不放手。”
時夫人捏了捏她鼻子,“長大了就不能賴着媽媽了,以後你會遇到合适的人,組建新的家庭。”
“不要,我隻要母親大人,才不要什麼新家庭。”時娴軟着聲線,任性地說道。
時夫人嗔她,“傻孩子,說什麼胡話呢,哪有女孩子長大了不嫁人的。”沒聽到女兒說話,隻輕哼了一聲表達抗議,時夫人不禁啞然失笑,想起了别的轉移話題,問她,“娴娴,你這麼急着趕回來,分公司那邊确定沒問題嗎?”
“沒問題,有人會解決。”時娴彎唇輕輕一笑。
走之前,她已經把分公司那些麻煩統統扔給了季秋那女人,她覺得季秋沒個兩三天肯定處理不完。
這兩天除了收到季秋一條短信,季秋沒再找過她,樂得清閑,也可以喘口氣緩緩神。
“那就好,”時夫人見女兒還能笑得出來,寬心了些。
她撫着女兒烏黑柔順的長發,輕聲問道:“最近在公司怎麼樣,累不累,空降的新老闆有為難你嗎?”
時娴揚起的唇角頓了頓,不想母親擔憂自己,于是違心地說道:“沒有啦,新老闆人挺好的。”
“真的嗎?”時夫人不大相信,她雖然不從商,但她閱曆豐富,複雜的人際關系自然看得明白。
“你是公司的總經理,而她是新來的老闆,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公司到底聽誰的呢?”時夫人說着頭疼地歎了歎氣,“你們之間牽扯到了權利關系,所以要麼是合作夥伴,要麼是競争對手。”
時娴笑了笑,“她初來乍到,還不熟公司,暫時還是我說了算,不過我和她還沒怎麼相處呢,走一步算一步吧。”隐藏在母親懷裡的這笑容含着一絲苦澀,時娴始終沒敢告訴母親真相,那夜還債的時候,她和季秋那份協議是秘密簽署的。
“走一步算一步,也隻能先這樣了,你們那個新老闆……”時夫人正說着話,鎖閉的大門突然被打開,有人進來打斷了她的話音。
“夫人!”門外走進中年婦女,是家裡的保姆陳姨,她一臉高興,“菜都買回來了,還買了娴娴最愛的魚,今晚我們好好慶祝一下。”
是該好好慶祝一下,時娴見陳姨雙手提滿了袋子,忙從母親懷中退出來站起身,走過去幫她分擔接了幾袋子菜,淺笑道:“陳姨,辛苦啦。”
“沒有什麼辛苦不辛苦。”陳姨性子老實忠厚,在時家待好些年了,親眼看着時娴從小長大的,“要說辛苦啊,還是大小姐您最辛苦,剛回國那會精神倍兒好啊,上班之後怎麼瞧着就瘦了許多,待會陳姨熬老母雞湯,給你好好補補。”
“謝謝陳姨,陳姨你真好。”
“怎麼,媽媽就不好了?”時夫人聽了起身打趣道。
“都好都好!”時娴趕忙點頭,看着母親的笑容,自己也彎了眉眼。
“等着,媽媽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紅燒魚。”時夫人住院的時候,記得女兒說過等她出院之後要吃她做的菜,眼看天色也不早了,于是和陳姨一起進了廚房。
沒一會,時娴也進去幫忙,一家人邊忙邊說說笑笑。
南市的天氣明媚,臨近太陽落山,一輛黑色轎車馳入郊區,最終停在一棟三層别墅前。
主駕駛的俞塗先下了車,走到車尾打開後備箱,将那些碼得整整齊齊的各式補品提出來,俞塗猶豫地看了眼不遠處緊合的大門,她覺得時娴不會歡迎季秋的到來,更有些擔心她家季總會不會被掃地出門,見季秋從車上落地,俞塗緊張地問了聲:“季總,需要我陪您去嗎?”
“不用。”季秋擡手接過俞塗遞來的補品,轉身踏上台階。
俞塗吞咽了一口唾沫,坐回車上愣是沒敢離開。
要知道就在幾個月前,季秋親自來過這裡讨債,季秋和時娴硬邦邦的梁子也就是在這結下的。
季秋按響了門鈴,不到兩分鐘大門就被打開了,開門的不是時娴,而是她的母親時夫人,俞塗見狀暗暗松了口氣。時夫人腰上系着圍裙,看樣子想必正在做晚飯,時夫人大概沒見過季秋,半張着嘴巴,愣了好一會才道:“請問你是?”
時夫人年過五十,雖然生了場大病,但依然可見風韻猶存,從五官外貌上看,依稀有時娴的影子,時娴應該長得像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