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厄斯站在門外,面色更加蒼白,原本紅潤的嘴唇也失去生機。他脆弱的扶着門框,在我開門的瞬間跌進房間裡。
我先是驚愕地遠離他,又想起自己該怎麼做,在凱厄斯未擡眼時扶住他的手臂,将他帶到沙發上坐下。
他居然受傷了,我一度認為吸血鬼不會受傷,連銀器都對他毫無作用,是誰能傷害他?
凱厄斯此刻稱得上柔弱一詞,他的頭向後仰,一隻手死死按着腹部。他發出一聲呻/吟,滲出的血迹浸透了他那件考究的馬甲,我想出去找狄黛米,可凱厄斯攔下我,告訴我他不需要治療,這是狼人的抓痕,隻會減慢吸血鬼的愈合時間。
我蹲下身,專注的解開紐扣,他的皮膚接觸到空氣,像是難以忍受這輕巧的撫摸,痙攣了一下。
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橫貫凱厄斯的腹部,皮肉翻開,外袍被血浸透,淺色的布料緊貼着傷口,仿佛第二層破碎的皮膚。
“你特意跑到我的房間,就為了打擾我休息吧?”我綻開一個假笑。
凱厄斯微微側頭看向我,溫吞得搖頭。
我懶得與他周旋,走到抽屜前翻找藥品,找到一瓶止痛藥,把藥片倒進熱水裡,攪拌至溶解,再遞到他唇邊。
他沒動,皺着鼻子。
“喝。”我命令道。
他依舊不為所動,薄唇緊閉,帶着慣有的倨傲。
我不再堅持,把藥放在桌上,索性換了個話題,“狼人和吸血鬼到底為什麼戰鬥?”
我坐在凱厄斯旁邊,他的頭從靠背上垂落,正巧靠到我的肩膀上,銀色的發絲像積雪覆蓋了冬夜的荒原。
他并未立刻開口,而是靜靜地閉着眼,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緒。我能夠聽見他的呼吸,淺而緩慢,每一次都帶着一點被抑制的痛楚。他的手仍舊按在腹部,血腥味在空氣裡彌散。
“和諧相處不好嗎?”我的眼皮有些沉,打了個哈欠。
凱厄斯緩慢地睜開眼睛,眼睫在白熾光下映出厚重的光影。他嗓音低啞,同樣帶着某種沉入湖底的疲憊,“吸血鬼與狼人天生便是死敵。”
他停頓了一瞬,緩緩道,“隻有它們能傷害吸血鬼。”
我用餘光看着他的側臉。盡管他現在很是脆弱,提到“狼人”這個詞時,他的語氣依舊帶着冷漠的敵意,仿佛這兩個字本身就是一種恥辱。
“狼人和吸血鬼,本質上沒有區别,不是嗎?”我輕聲說道,“你們都被這個世界定義為怪物,都被人類所畏懼。”
“不一樣。”凱厄斯哼了一聲,緩緩地擡起頭,他的手指搭在額角,像是在忍耐某種隐隐作痛的東西。“狼人是雜亂無章的低等生物,他們是失控的,他們無法克制自己的獸性,隻會屠殺、毀滅。他們沒有秩序,沒有規則,而我們不同。”
“你們不同?”我挑了挑眉,如果我手上有個武器,攻擊凱厄斯一定如攻擊一塊布丁一樣輕松,“你們就不會屠殺人類了嗎?至少我沒見過狼人殺人”
時間像一隻瀕死的鳥,在我們之間撲棱了幾下翅膀,最終耷拉着頭墜入黑暗,和周圍的陰影融為一體,被無形的手攥緊,沉默在他身邊聚攏,“我們創造規則,而他們破壞規則。”
“所以你們要徹底鏟除他們?”
“是。”
我垂下眼睑,指尖摩挲着自己的衣角,“那如果,我讓你放棄呢?”
凱厄斯像是聽到了某種荒謬至極的話,微微挑起眉梢,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你想讓我放棄?”他用那種慣常帶着些許輕蔑的口吻,緩慢地重複了一遍,眼底的諷意一閃而過。
“我沒有興趣陪你玩無謂的假設。”他的聲音帶着冷淡,“即便我同意,還有阿羅跟馬庫斯,他們不會允許狼人存活。”
“可你是其中之一。”我直視着他,語氣平靜。
他嘲弄我的天真,“塞琳,你以為僅憑你的一句話,我就會改變千年來的立場?”
我知道他不會輕易改變立場,但至少,我要讓他意識到這場戰争的另一面——即使他不在乎,也必須聽見。
“你說狼人是野蠻的、沒有秩序的……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們眼中的吸血鬼,才是冷酷無情的劊子手?”我語調平穩,沒有刻意辯駁,隻是在叙述一個可能性。
凱厄斯冷淡地吐出兩個字,“荒謬。”
我歎氣,不願再與他争論,便換了個方式說道,“我要去狼人的地盤。”
凱厄斯皺眉,像是雕刻精緻的面具上被劃出一道痕迹。
“你說什麼?”
“我要去看看我的朋友。”我平靜地重複道,“我要去找維爾瑪和達瑞爾。”
他的臉色霎時冷了下來,像是一瞬間被冰封。
“不可能。”他的嗓音壓抑,如同一道完整的琴音,順滑中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不會踏入他們的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