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ll, Christmas is coming.

：Nobody wants to be alone, sweetie.

若是用大和民族慣用的風格來回複，那應該是「不用您費心了」，但他内心實際上想要表達的意思則是「要你管」。無論心裡怎麼想的，始終保持紳士有禮才是柳生比呂士本人的行事準則，畢竟對着一個在這時候還能說出「sweetie」的人，狠狠甩臉子才更尴尬。

：Thanks for asking.

：Actually I am about to see her.

：Take care.

而他這條含有賭氣成分的消息中那個「her」，此時此刻正被一杯咖啡燙得兩隻手捏住耳垂，眨着一雙褐色的眼睛看着自己。其實柳生比呂士當時回複的時候并沒有在指代任何人，結果不知道怎麼的，岡田的臉就突然出現在了腦海裡。

「沒事就我不能來找你了嗎？」他低頭湊近看她，不自覺後退了小半步的岡田眼裡出現了難得的慌亂，柳生竊喜地直起身子，接着說道，「正好想問你周六有沒有空，仁王放假回來說要一起吃飯。」

「當然有空，我和爸媽報備過了，聖誕節後再回家。」岡田答應得很爽快，「不過平安夜你沒有其他人要陪嗎？」

「對不住了，孤家寡人一個。」他搖搖頭。

「巧了，我也是。」她笑了笑。

然而他們兩個卻忘記了，仁王雅治可不是。

為了陪女朋友非常順理成章放了老朋友鴿子的仁王，隻給柳生傳來一條寫着「反正你們兩個總是有很多話聊」的消息。當然對于被鴿了這件事柳生反而還覺得應該感謝仁王，不然的話，後面的故事發展可能也不會是這個樣子。

轉折大概是從一朵玫瑰花開始的。

啊，不對，應該是一籃玫瑰花。

在說說笑笑中結束了一次輕松愉悅的晚餐之後，柳生順勢提出要送岡田回家，在往停車場走去的路上下起了雪。

平安夜飄着雪的東京總像是個愛情故事應該發生的場所。走在自己身邊的她微笑着擡起頭，雪花一片接着一片落下來，落在她的睫毛上，眨眼睛的時候迎着路燈，像是點點星光。

這個時間點大街上人很多，準确來說是成雙成對的人很多，當岡田跟他走在一起的時候，柳生不免會想他們在别人眼裡看起來像不像正在戀愛的樣子呢。

為了防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散，被擦肩而過的人不小心碰到的岡田下意識就抓住了柳生的袖子。他偏頭看過去的瞬間，岡田又把手松開，于是他便在下一秒牽住她的手挽過了自己胳膊，感受到她突然的驚訝，柳生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了一些。

「人多，别走散了。」他如是說着。

前方不遠處傳來年輕男人呵斥的聲音：「誰要買你這些破花，給老子滾遠點！」

抱着花籃的女孩彎腰撿起被男人甩在地上的一朵玫瑰，正在輕聲說着對不起的時候，她又不小心将籃子裡的水滴到了對方的皮鞋上。

剛剛還趕人走的家夥立刻就扯住了女孩的胳膊，他步伐踉跄像是喝多了，然後大聲咒罵道：「你知道這是什麼鞋嗎，你賣多少花也賠不起！」

女孩看着像剛上中學的年紀，岡田立馬加快了腳步跑上前，将柳生遠遠抛在身後，一轉眼就擋在了女孩和男人之間，柳生心想見義勇為的岡田早苗真是太久違了。

「欺負女孩子你又算是什麼東西！」

隻見她一下鎖住男人的手腕先逼迫對方松開手，然後用力一推，男人連連後退，撞上了街邊停着的車差點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穩了，他氣急敗壞地搶過了花籃說道：「是她要賣花給老子的，和你有什麼關系？」

「喂，還給她。」岡田臉色更差了，柳生想上來幫忙也被她一個眼神逼回去，二人推搡間花籃被扔上天，玫瑰花從半空中慢慢落下來，和白色的雪一起。

「這下好了，誰也别想買，行了，我的氣也消了。」男人拍了拍手掌将空籃子随手扔掉，轉身準備走掉。

正要追上去的岡田被女孩拉住，她看向朝她們走過來的柳生開口說道：「姐姐，這裡還有一朵，它沒有掉在地上，讓哥哥送給你吧。」

「好啊，」柳生先一步答應了女孩，「其他的花我也會買，因為剛剛的玫瑰花雨很美。」

接過花錢的女孩笑着擦掉臉上的眼淚，踮起腳在他的耳邊輕聲說：「哥哥的女朋友很帥氣哦。」

聽到這個稱呼的柳生也笑了出來，他伸手接過花，女孩回頭對着岡田揮了揮手，然後就鑽進了人群中，很快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站在原地的岡田皺起眉頭問他：「小姑娘對你說了什麼？」

柳生擺出一個「想知道嗎」的表情，微微俯身以一個紳士的動作将玫瑰花遞到她面前，接着說道：「這是秘密。」

「不公平，」岡田接過花，「怎麼又是悄悄話。」

雪比剛剛下得更大了，大概是因為冷，岡田把半張臉都縮進了高領毛衣裡，隻露出了兩隻眼睛，那無防備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會沖上去當正義使者的人。

「所以亮司死的那天是不是也下了這麼大的雪？」她冷不丁地說。

岡田的話讓柳生哭笑不得，旁人眼中的今天就算不是充滿了羅曼蒂克，那多少也算是溫馨的，沒想到她卻隻想到了推理小說。

「我以為你讨厭東野圭吾。」他替她撣了撣肩頭的雪，然後打開車門。

「确實很讨厭，但《白夜行》還可以，绫濑遙的劇版也不錯，」岡田很認真地說着，「共犯者心理究竟算不算愛情，以前也想過這個問題。」

「那你覺得愛情是什麼呢？」他擰了一下鑰匙把車發動。

「并肩而立？」岡田擡頭看向他，「我一直都弄不懂這個東西，感覺我自打出生起就沒想過這會是什麼，我覺得你一輩子都等不到我把紐扣還給你的那一天了。」

他突然想起紙箱裡那件缺了第二顆紐扣的襯衫，又想起那天的場景，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你還留着嗎？」

「一直放箱子裡，我沒動過。」岡田點頭，「畢竟不是什麼可以随便亂丢的東西嘛。」

「岡田，你想不想知道剛剛那個女孩說了什麼，還有，」他突然叫她，「以前你問我的那個問題，你想不想知道答案？」

「當然想啊，誰讓你總是賣關子。」她一臉期待地看向他。

「她說，」他頓了一下，「我的女朋友很帥氣。」

「女朋友？」她立刻反駁說，「不行，我怎麼莫名奇妙就被戀愛了，這不行。」

「有這麼不情願嗎？」他将車在路口靠邊停了下來。

「柳生先生你要抓住重點，我是說我不喜歡『被』戀愛，」岡田強調道，「所以呢，你以前到底喜歡過誰？」

接下來是接近一分鐘的沉默，他在心裡想好了一堆措辭都不知道要怎麼開口，然後在她打開車門前一秒，伸出手握住她的左手：「如果我說紐扣不用還給我了，你怎麼想？」

岡田還給他一個困惑的眼神。

「所以說，那從來都不是送給Captain的護身符，而是柳生送給岡田的第二顆紐扣，離心髒最近的紐扣，」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開着暖氣的車内也變得越來越悶熱，「讓我來做這個并肩而立的勇敢的人怎麼樣？」

他觸碰到她的左手，能夠清楚感受到她正在加快的脈搏，戀愛不是從動心開始的，是從明白到自己的動心開始的。

她把手抽出來從車裡跑出去，卻又突然停住腳步，然後回頭看向他：「不要後悔啊，勇士。」

那麼，柳生比呂士先生，現在的你正在戀愛嗎？

是的，我正在戀愛，和我的滿分拍檔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