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浔望着他吃飯,又告訴他:“郡王殿下找人給我傳了信,說我要是敢動你,他會殺了我。”,他笑了笑,“你們兩個還真是像。”
傅岓沒理他,但在心裡暗罵了他兩句,也不知道他跟顧七說了什麼,要是顧七真的單槍匹馬來救他,可怎麼辦?
等傅岓吃完,方浔便收拾好碗筷出去了,走前還提醒了他一句,說自己待會兒有事,不在營帳中,讓傅岓不要出去,想來,估計也是為了他的安危着想。
可傅岓坐了一個時辰,實在按耐不住了,他不出去,還怎麼找解藥?
于是,他又朝營帳門口走了去,然而,剛走到門口,就又有人進來了。
他還以為是方浔回來了,結果擡頭一看,并不是。
如果傅岓沒記錯的話,這是那日陣前,與他對戰的那人。
那人毫不客氣地道:“傅少将軍,這是要去哪兒?”
傅少将軍?那天在陣前,這人也是這麼叫他的,傅岓覺得實在有些奇怪,或許這人知道自己的一些往事。
見傅岓不說話,那人帶着輕蔑意味,又道:“聽方巫師說,傅少将軍失憶了,現在看來,是真的啊。”
傅岓注意到的是,方巫師?
方浔是他們的巫師?這麼說,方浔也應該知道解藥才對。
正想着,突然,赫如常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惡狠狠地道:“要不是你還有用,我真想一刀殺了你,讓顧南筠也嘗嘗痛不欲生的滋味。”
傅岓現在根本使不上内力,被赫如常掐得臉都紅了,卻怎麼也擺脫不了。
赫如常見狀,松開了他,傅岓立馬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赫如常瞥了他一眼,又有幾分可憐地道:“不過,你也怪可憐的,真不知道,傅大将軍要是見到自己的兒子這般模樣,該做何感想?”
傅大将軍……傅大将軍……傅岓的腦海裡一直重複着這句話,一些零碎的片段又湧入他的腦海——
戰場,還是那個硝煙彌漫的戰場,他這次沒有看到紅衣背影,而是一個穿着盔甲的人,背對着他,被長槍貫穿了身體。
看到這一幕,突然,傅岓就覺得心好痛,像是被被細細麻麻的針刺穿一般,他不知道為什麼?
傅大将軍是誰?傅大将軍又是誰?
他竭力的想要看清那人,可畫面越是清晰一分,他的心就越是絞痛。
他抱着頭,腦袋一片眩暈,最後撐不住,摔到了地上。
赫如常見他一臉痛苦的模樣,心裡反而更加興奮了,他湊近傅岓,帶着滿滿的嘲諷意味:“傅少将軍是不是想起什麼了?是不是想起自己的家仇國恨了?還是想起自己是什麼身份了?”
一個個的問題像利刃一般插入傅岓的心裡,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好痛,為什麼會這麼痛?痛得他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是誰,他到底是誰?那個背對着他的人到底是誰?他雙手抱着頭,腦海裡一片混亂。
突然,仿佛“咔”的一聲,他腦海裡的一根弦斷了。
他看清了那張臉。
那人回過頭來,朝他嘶吼道:“走!快走!”
記憶像洪水一般湧來,瞬間将他吞噬,身體像是靈魂出了竅,沉重得讓他喘不過來氣。
傅岓想起來了,那人是他的父親,他的父親傅辛,涼朝的大将軍。
腦海裡的畫面飛速閃過,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庭院裡,父親扶着他的肩,在教他武功,母親坐在亭子裡,在做女紅,笑盈盈的望着他們;書房裡,父親握着他的手,在教他寫字;飯桌上,父親在給他夾菜,母親也笑着……
突然,歡聲笑語卻戛然而止,定格在了硝煙彌漫的戰場上。
周圍全是倒下的人,他的父親,回頭看了他最後一眼,告訴他:“走,快走……”
那一刻,傅岓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的疼,他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他想的是為什麼不死,他為什麼不死,好痛,真的好痛。
赫如常見他這副可憐的樣子,蹲了下來,掐着他的臉,野蠻又兇狠,傅岓卻不覺得痛,他的身體仿佛失去了知覺一般,感受不到一點兒痛楚。
赫如常怒道:“想起來了對吧?你知道你的父親為什麼會死嗎?你知道你自己是什麼人嗎?哈哈哈哈哈傅岓啊,我真是可憐你。”
“你,根本就不是平朝人,你是涼朝大将軍之子傅岓啊。你以為顧南筠為什麼救你?你以為你們之間的感情有多深?你不過是他的棋子罷了。”
“為自己的殺父仇人做事,感受如何?”
傅岓耳邊轟鳴,赫如常的話卻絲毫不差地鑽入了他的耳朵。
他是涼朝人……顧七救他隻不過是要利用他……腦海裡那個模糊的紅衣背影突然也清晰了起來,在暗沉的天色下,朝他轉過了身。
消瘦俊逸的臉龐,好看的桃花眼,有些蒼白的臉色,深邃的眼眸,唇邊流下了一抹殷紅的血。
怎麼會不認識,那是他做夢都在想的人啊,那是顧南筠。
淚水就那樣淌着,止也止不住,傅岓終于明白為什麼顧七總是用一副愧疚又心疼的眼神望着他了。
他終于明白,為什麼顧七從一開始就對他格外照顧。
他終于明白,為什麼他對顧七總是有一種故人相逢的感覺了。
原來,他們早就認識了,早在顧七來涼朝做人質的時候他們就認識了。
早在十年前,他們就已經認識了。
他以為那人緘口不語,是為了什麼?原來,是不敢說啊。
原來,他和顧南筠,是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