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顧南筠沒動，聲音中低沉，像在壓抑着某種情緒，他低聲應了傅岓一聲。

“你……有心悅之人嗎？”，傅岓頓了一下，其實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在問什麼的，可他還是控制不住。

即便知道兩人之間所隔的是深淵鴻溝，可他還是忍不住淪陷。

他舍不得，不甘心。

他甚至自私地想，要是顧南筠能永遠留在涼朝該多好。可他又心疼，在涼朝，顧南筠又何嘗不是受盡了屈辱。眼看十年就要到了，難道他們以後真的要死生不複見了嗎？還是再見時在戰場上刀劍相向？

一想到這兒，傅岓心裡就難受得發酸。

如果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後的結局，那他甯願捅破這層紙，至少他不想也無法接受顧南筠和别人在一起。

過了很久，傅岓才聽見他靠着的人似是歎了口氣。

顧南筠偏過頭看他，想觸摸頭發手最終還是落在了傅岓的肩上，他拍了拍傅岓的肩，溫聲道：“别鬧了，我抱你進去睡覺。”

傅岓從他肩上仰起頭，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目光灼灼，眼眶紅了。

掌心貼着手腕，像是要把彼此的心聲袒露。

傅岓眼神固執，他望着眼前的人，堅持道：“你知道我在問什麼。”

“顧南筠。”，傅岓心底燃起一把火，如同走到窮途末路的死士般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湊近顧南筠，又叫了聲：“師兄……”

與平常撒嬌耍賴不同，他這一聲帶着一絲卑微的祈求意味。

距離很近，溫熱的呼吸灑在臉上。

顧南筠望着他，忽然伸出手按住他的後腦勺，把人壓向了自己。

唇上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

傅岓如願地閉上眼睛，淚水卻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為什麼哭？他也不知道知道。沒過一會兒，他就忍不住開始回應起了眼前的人。

可惜傅少爺雖然平常嘴上沒個把門，真到了時候，卻整個不知所措，手腳并用地纏上了眼前的人。

顧南筠一手摟着身上的人，怕傅岓掉下去，另一隻手從傅岓後頸處移到前面，捏着眼前的臉，退開了一些。

傅岓臉色绯紅，不知是醉的，還是憋的，也可能是被打斷氣的。他盯着眼前的人，目光有點怨氣。

顧南筠看着他氣鼓鼓的樣子，笑了，問眼前的人：“怎麼了？”

傅岓不想承認這是自己第一次喜歡人，又湊上去要吻他。

這次顧南筠有意引導着他，兩人換了一個溫柔缱绻的吻。

完後，傅岓靠在他肩上，喃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嗯，我喜歡你。”，這次顧南筠給了他想要的答案。

—

十年之期将至，兩人之間的關系卻越來越好，甚至連傅辛都看出來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但也沒有過多幹涉。

近來，黎族屢犯涼朝邊境，不日他便要出征。倘若耽誤的時間長一些，他可能都趕不上平朝來接顧南筠回去的日子。

可眼看十年之期，隻有半年了，傅辛心裡卻總是不踏實。

臨行前一夜，他還是去見了傅岓。整整等了一個時辰，才見傅少爺大搖大擺，滿面春風地踏進了自己的院子。

“爹？”，瞥見站在自己院中的人，傅岓一愣，随即疑道：“這麼晚了，您怎麼還不休息？”，其實他主要是有點心虛。

傅辛一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去見了誰，這不值錢的玩意兒。他朝傅岓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外面養了個小媳婦，天天這麼樂不思蜀，虧你還記得回家。”

傅岓一笑，某種意義上，他爹說得也不錯，可不就是養了個小媳婦嘛。

一想到顧南筠，他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連眉目間都染上了幾分溫柔的神色。他笑着湊近傅辛，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沒養？”

傅辛：“……”

他一巴掌拍在了傅岓頭上，罵道：“多大人了，還成天沒個正形。”

傅岓抱着頭，剛想擡頭抱怨兩句，可對上他爹嚴肅的臉，他又忍住了。

不知為何，他覺得他爹應該是知道什麼了。

“爹。”，傅岓斂了臉上不正經的神色，緊張又期待地開口：“倘若我真的有心上人了，他……他不像你和娘心裡想的那樣，你們……”

“傅岓。”，傅岓話還沒說完，就被傅辛打斷了，傅辛望着他，眼中充滿慈愛與心疼，他道：“你自小聰慧，雖玩心重了一些，但爹知道你心裡有一把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都知道。爹也不想管你喜歡誰，可你想清楚沒有，你和那人真的會有結果嗎？即便爹娘同意，平朝呢？你有想過那些在戰場上拼死殺敵的将士嗎？”

傅岓一怔，他想起了自己曾去過的南沿。

傅辛拍了拍他的肩，歎道：“等把人送走，你就來邊關同爹一起從軍吧。”

說完，傅辛離去了，傅岓獨自在夜色中站了許久。他擡頭看向無邊的夜空，月光掩沒在雲層中。

原來十年，過得遠比他想的要快得多。

後來……後來發生的事其實在傅岓腦海中很混亂。在平朝如約來接回人質的前一個月，傅岓也覺得自己瘋了，他讓顧南筠跟自己拜了堂。

可就是那一天，平朝不顧人質安危，聯合黎族進攻了玄都，戍守邊關的傅大将軍趕回，戰死。

婚房……戰火……血腥味……紅衣……一切一切都像熊熊燃燒的烈火，要将人吞沒燃盡。

“爹！”，傅岓從床上驚醒過來，手腳冰涼。

眼角還有幹的淚，傅岓愣怔擡手碰了碰，擡眸看向窗外，他恍然有種不知今夕何夕，自己身處何處的感覺。

窗外夜色漆黑，雨聲嘩然。

沒想到短短數月，在玄都的日子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沒有了，還有清風書院……對，傅岓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師父。

後半夜睡意全無，他幹脆披了件外袍，打開窗望向了夜雨中的臨沂山。

聽着雨聲，又想到臨沂山的林濤聲，傅岓心裡總算平靜了一些。

他想，是時候該回去看看師父了。如今看來，當初确實還有許多未解的謎團。